第九章 死刑犯案件終昭雪 杜萬清直面大救贖(第2/12頁)

劉大彪沒轍,只好老老實實地在井下挖煤。

一天晚上,輪到劉大彪這班人的夜班。劉大彪大概吃得不合適,肚子疼,往井下走了沒幾步,就又折了回來,去茅廁裏拉屎。劉大彪邊拉屎邊擡頭看天,天上黑咕隆咚的,憑他多年侍弄莊稼的經驗,這天十有八九要變,估計要下雨,下暴雨。平常都有人監督的,但那天晚上也怪,劉大彪在茅廁裏蹲了半天,硬是沒人管他。劉大彪拉完屎,就跑到一個背角處,躺下來,想老伴和兒子,想自己也真夠冤的,就在自個的家門口挖煤,家裏人不但不知道,他想見見家裏人,也都是比登天還難的事情。

過了一陣,突然就下起了雨,風也跟著刮了起來,一時電閃雷鳴,暴雨如注。劉大彪通身被淋了個濕透。但他不想動彈。他覺得,自己已經沒有力氣動彈了,與其在礦山上活活累死,還不如早點被槍斃了的好。

就在劉大彪滿腦子裏胡思亂想的時候,猛地聽到一種類似於山洪暴發“嗚嗚”的嘯叫聲,緊接著,就有人扯著喉嚨喊:“透水啦!透水啦……井下透水啦!”

劉大彪一跟鬥翻起來,但緊接著又躺了下去。山上一時很亂,跑動聲、哭喊聲、風雨聲,亂成了一鍋粥。劉大彪又躺了好一會兒,見還沒人尋問他,幹脆趁亂躥進一片樹林,撒丫子跑球了……

根據劉大彪的敘述,其他的犯人,十有八九被淹死在了井下。當時暴風雨大作,山洪引發煤井透水,而大部分犯人都還在井下作業。劉大彪說,他在煤山上生活了大半輩子,透水事故也經見得多了,但那天晚上,憑他的經驗,井下透水的面積和沖擊力都很大,估計井下的犯人無一幸免。

劉大彪跑出來後,偷偷回了一趟家裏,然後躲在一處山林裏不敢露面。過了些日子,縣上送來了劉大彪心肌梗塞猝死的通知書。劉大彪覺得裏面有貓膩,就唆使兒子去看守所找所長範守蒼鬧騰,非要見劉大彪的屍體不可。範守蒼不知使了啥手段,讓人給黑蛋送來些錢,這事就算平息了。劉大彪看風聲過去了,就去外地打工,兒子黑蛋還沒有娶上媳婦呢,他省吃儉用,每月都給黑蛋匯錢,有多了匯多,有少了匯少。

聽完劉大彪的述說,沈小初和韓大偉他們驚得目瞪口呆,他們幾乎不敢相信這是真的。但事實是,不但有人膽大包天,把判了重刑的犯人運去礦山上挖煤,而且出了透水事故導致犯人被淹死以後,又偽造了這些犯人被槍決的假档案;個別沒有判死刑的犯人,像劉大彪等,也捏造了病死或者猝死的種種理由。難怪黃楊鎮黨委書記虞守義一直攛掇沈小初去野人溝呢,這虞大麻子,十有八九知道一些內幕情況。

朗朗乾坤之下,竟然還有這樣罪惡滔天的事情發生?

劉大彪呐呐地說:“還……還有一個情況……”

韓大偉問:“什麽情況?”

劉大彪說:“上山之前,範所長交給俺一個東西,讓俺找機會……找機會逃跑……說是這東西能救俺的命……”

劉大彪說著,撩起褂子,扯開衣襟邊沿的線頭,從衣襟的夾層裏面摸出一個不大不小的塑料包,一層層揭開,露出塑料包裏面的東西:一段白綾子布,上面密密麻麻地寫滿了字,右下角還摁著一個紅紅的手指頭印。

談話進行得不是很愉快。煤炭局長郝國光首先就明確表示,對提什麽副縣級不感興趣,他說,自己年齡也差不多了,在煤炭局再幹個三五年,直接退球了算了……聽聽,還要再幹個三五年?公安局長黎長鈞跟郝國光一樣,也表示不願意上副縣級,只要把目前這個局長當好就成了。國土局長張得貴也是,覺得他們這個年齡,再奔副縣級去,有些遲了,還不如維持現狀,一動不如一靜。

也是邪了,這官場就是一座倒金字塔,越往高處越擠,哪個不是擠破了頭的往上爬,竟然還有不願意提拔的主?

這裏面,唯獨財政局長周伯明表現出極大的積極性,說上個副縣也不是不可以考慮,人大副主任或者政協副主席他都不嫌棄,但有一個條件,就是希望讓自己的兒子周懷良接替他當財政局長。周伯明的兒子周懷良,在下面一個鄉鎮當書記,也幹了好幾年了,按說往縣城裏邊挪挪地方也不是不可以,但周伯明直接提出要兒子出任財政局長,就顯得過分了,有些要挾的意思。周伯明大概心裏明白,縣委並不是誠心推薦他上副縣級,根本目的還是想讓他騰出局長的位子來,所以才敢大著膽子提出這個要求。

李明橋覺得新鮮,這 “商二代”、“官二代”的,當今社會上屢見不鮮,但沒聽說一個小小縣城的財政局長,竟然搞世襲的,玩笑開大發了不是?但周伯明不是在開玩笑,他說得很認真,看那架勢,如果不把他兒子周懷良放到財政局長的位子上,他鐵定就不打算騰出局長的位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