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四章 貴權有種(第5/7頁)

柯易平說畢業後找工作等於第二次投胎,很重要。他有一本《名人名言錄》,柳青的一段話對他很有啟發:“人生的道路雖然漫長,但緊要處往往只有幾步,特別是當人年輕的時候。”他最關鍵的一步踏在鴨血粉絲湯上,代價還不算太大,結果算是完勝。

柳老師的那位副廳長學生確實替柯易平幫了忙,他最後進的單位是市環保局。雖說專業不太對口,但總歸是到了家鄉的省城,柯易平還是很滿意的。

第二年沙紅霞畢業,還是那位副廳長幫忙,考進了市氣象局的氣象台。副廳長幫忙是一方面,沙紅霞的專業好也是重要的原因。後來他們結了婚,新房是沙紅霞單位的福利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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剛開始時柯易平是在環保局的執法支隊工作,他仗著能吃苦和頭腦活絡得到領導的喜歡,這種喜歡也僅僅是將一些棘手的、瑣碎繁雜的事情讓他去做,在他吃了苦以後適當地表揚一下,或者偶爾帶他上不怎麽重要的飯局作為鼓勵。

兩三年下來,柯易平還是一個成天坐著標有環境執法字樣的依維柯,到處查處違排的一般工作人員。其實,有時候他寧願成天在外面跑而不是坐在辦公室裏,在外面他是執法者,到區縣的基層單位吃香喝辣連用帶拿不說,他還可能被恭維成市局領導,心情很是舒展。

早在柯易平上中學的時候他父親就當上了村支書,他每次從縣城的中學放假回家,在村裏都會領略被人巴結和恭維的滋味。這樣的待遇刺激著他,這是父親在村裏的地位給他帶來的好處。當官,哪怕是當一個不入品,沒有級別的村官也是有實惠的,就像他送給柳老師的兩麻袋粉皮,是父親讓兩戶人家連夜趕制出來,又著人開著農用車跑了一天送到南京的。

美國哲學家約翰·杜威教授認為,人類天性中最深切的動力是“做個重要人物的欲望”。柯易平上大學時知道了杜威教授這個理論,也由此明白自己拼命考大學,一心想離開農村,離開土地,就是為了出人頭地,為了有屬於自己的那份地位和威風。

柯易平的父親開導過他:“共產黨的權比錢厲害一萬倍。”

他由衷地佩服父親,這一個一輩子和種地打交道的老農民簡直就是最能提煉和總結思想的哲學家。如此樸素的社會經驗,簡潔而又鏗鏘有力。他經常用此來提醒自己,也繼承和發揚,總結出他的進一步認識:權可以做錢辦不到的事情,而權的取得又和錢有或多或少的關系。

柯易平苦於缺少錢,就像一個想做大生意的人缺少本錢。他覺得有了錢才可以巴結領導,才可以打通關節,鋪平前進道路,壘砌晉身的台階,籠絡人心和搞好群眾關系。作為一個村支書的兒子、本質上的農民子弟,他的目光難免狹隘,思想也有著局限性。他只看到權錢關系而忽略了權權關系,不知權力在當今社會雖不世襲卻是衍生的。站在地面上的人,只想往高處拔,光看見縱深裏的高度差,而沒有寬闊的視野,體會不到左右逢源橫向編織網絡可以幫助他發展的高妙。

而他的丈母娘,大字不識一個的農村婦沙老太,在這一點上似乎要比他明白得多。

沙老太讓柯易平很有壓力,這種壓力不是經濟上的,是無形的來自精神上的。沙老太過來和他們生活的兩三年裏,平時在家裏並不多說什麽,只要求女兒不要拖丈夫後腿,讓他一門心思用在工作上。沙紅霞賢內助做得累的時候,難免有牢騷怪話,沙老太會安慰和教育女兒不避女婿,她直言不諱:“女人要想丈夫有出息就要多吃苦。”

沙老太只在春節的時候“緊”一下女婿,大年初一柯易平給丈母娘拜年,祝她健康長壽時,她恰到好處地祝他步步高升。第一年柯易平沒有在意丈母娘的用心,第二年她居然教才會含混不清喊媽媽的外孫女琥琥,對她爸爸一字一頓地來一句“步步高升”。

柯易平不由得臉紅心跳。步步高升是他夢想的,為之努力的,可他在單位是一步也不升,連升的跡象也沒有。一年又一年地就這樣過去了,他也著急。有什麽辦法呢?這樣一來,每逢春節柯易平就很郁悶,也很怵這個老婆子,內心裏不敢小覷她,但又很憋屈。

2009年底柯易平和沙紅霞的矛盾多了起來,夫妻倆經常為一些雞毛蒜皮的事情搞摩擦。有一天還動了手,柯易平的臉上被沙紅霞撓了三道紅紅的指甲印,沙紅霞身上肉多的地方則被柯易平搗了好幾拳。

事件是夜裏發生在小兩口的臥室裏,是不出聲的暗戰,沙老太一點兒也不知曉。到第二天早上,沙紅霞裝著什麽事情也沒有的樣子去上班,她只是臀部疼,走路時有一條腿酸脹。柯易平不行,被破了相,痕跡消除不是一兩天的事情。他只有編了個謊,對單位領導說沙紅霞病了,要陪她到醫院去看病。睡到中午爬起來的時候還是被沙老太發現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