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又下雨了。

周天浩早上醒來,已經是9點了。昨天晚上,他從華建山那兒回來時,已經是11點30分了。回家後,他也沒敢驚動吳雪,就獨自洗了睡在書房裏。早晨,居然家裏也沒人叫醒他。也好,正要好好地睡一覺,現在,他伸伸胳膊,竟感覺人輕松多了。轉轉腦袋,竟也更加靈活了。

屋子裏沒有聲音。

周天浩出了書房,客廳裏門開著。他朝嶽父的房間看過去,嶽父不在。再看吳雪這邊,也是門鎖著。廚房裏桌子上,還放著兩個包子和一杯豆漿,這應該就是他的早餐。看來,其他人都出去了。周天浩梳洗了下,就坐下來就著豆漿,吃了包子,都是冷的,不過這天氣,冷一點也無妨。吃完了,他起身到院子裏走了走。金銀花正開著,一半黃,一半白,散發出淡淡的幽香。他突然想起上大學時,他曾寫過一首叫《金銀花》的詩,只有兩句:

我願長眠在你的樸素裏,

就如同回到了我的鄉村!

那時候,大學裏正流行麥地詩,動不動就是鄉村啊,流水啊,愛情啊,死亡啊!真正是年輕人的沖動與憂傷。他寫下這兩句,顯然也是受了當時詩風的影響。不過,現在想起來,他竟覺出了親切。金銀花是樸素的,而鄉村也正如金銀花一般,都是泥土,都是一年年的沉默與清香……

周天浩走著,聞著這花的幽香,他甚至想搬了把椅子,在花下靜靜地坐上一天。可是,隨即他就想起了昨天與馬國志女兒馬昕的約定,說好今天上午要去看望馬國志夫人的。也許他們正在等著。馬國志健康的時候,你不去,他們沒感覺,頂多是少了一個客人。而現在,馬國志躺在病床上了,你約了不去,那可就是……看人心好壞,就在這時候。周天浩可不想背上什麽壞了心的名頭。何況他到馬國志家,還有另外一個更重要的目的,他想拿到那封信,至少是能看到。

然而,他還是來晚了一步。

馬昕告訴他,那封信已經被別人拿走了。

周天浩問:“誰拿走了?”

馬昕說:“是……這不好說。我們答應了不說的。你知道被拿走了就行了。”

周天浩道:“這怎麽行?也許這信,與黨校還有關聯。何況你父親還是黨校的常務副校長,再怎麽說,這事也得黨校來處理才好。”

馬昕說:“實在對不起,是我母親同意的。”

周天浩又問馬國志夫人。馬國志夫人躺在床上,慢慢地道:“是我同意的。我想,那封信遲早是個禍害,國志已經被害成這樣了,不能再讓它……”

“可是……”

“小周啊,我其實明白,很多人都想知道那封信寫了什麽,你也是,對吧?”

“這……我只是想了解一下,關鍵是馬強那天說,就是因為這信,國志校長才……因此,我想……”

“我理解。”馬國志夫人擡起頭,昏暗的光線中,她的額頭發出蒼白的光芒。她望了周天浩一會兒,才道:“小周啊,你跟國志的關系,我清楚。那封信裏,國志確實寫到你。不過,他是替你說話的,說你如果有什麽錯誤,也全是因為他,希望組織上不要追究你,你還年輕,應該有更多的機會的。”

周天浩聽著,一下子愣了。馬國志真的會寫出這樣的話來?他為什麽要這樣寫?是真的要保護周天浩,還是……

“不太相信吧?也是,這個世道,還有多少讓人相信的東西啊!”馬國志夫人轉過頭,問馬昕:“昨晚上那人沒說什麽吧?”

馬昕說:“他能說什麽?不都是您跟他談的嗎?”

周天浩問:“那人是……”

馬昕朝周天浩瞥了一眼,周天浩馬上改口道:“那樣重要的信,怎麽就……這對以後……可是有影響的。”

也許是這話起了點作用,馬國志夫人問道:“影響?不會吧?王書記可是說好了的,這事他會全權負責。”

周天浩一下子明白了。他也不再問,只是說:“其實,事情到了現在,信不信已經無所謂了,關鍵是國志校長能醒過來。人最重要啊!其他的,算得了什麽?”

“就是。國志要是早能這麽想,不就……其實,說他拿了多少多少,我們都沒見過,也不知道花到哪兒去了。小周啊,我問你,國志他在外面沒有另外的……女人吧?是不是把錢交給了別人?”

“這哪有?國志校長這方面,絕對是幹幹凈凈的。”

“……難說。誰都說自己幹凈,可是到頭來?唉!”馬國志夫人嘆口氣,馬昕說:“媽媽,你就好好休息吧!別再激動了。周校長,你還有事吧?”

“沒有了,沒有了。我就是來看看伯母。伯母,現在的情況好多了,一定要放寬心。過兩天,安邦校長也說要過來看望您。馬昕,你就辛苦了。我這就告辭!”周天浩說著就往院子裏走。開了門,就是小巷。他正要轉身,馬昕喊住了他,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