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8.劉梅之“名人效應”(第4/5頁)

“確實是這樣。”劉梅說:“年前,我們市裏駐京辦也開了個碰頭會。大家對駐京辦的去留進行了討論。總體上的意見,跟剛才你說的差不多。駐京辦走到現在,出現了一些問題,包括腐敗,那不單純是駐京辦的錯。根子在哪?在上面。上層的權力過於集中,自由裁量權過大,使駐京辦有了生存的空間。另外,像我們仁義還好些,其他一些駐京辦職能其實也已經在悄悄轉變。像湖東駐京辦,很大一部分工作就是為著他們在北京的8萬建築工人服務。還有維穩……”

“所以情況復雜。你這次回去,縣裏怎麽說了?”

“沒說到。範書記態度含糊,說再等等吧;葉……”劉梅頓了下,“葉縣長沒有表態。”

“這是對的。國辦文件發了快一個月了吧?最近應該會有動靜的。”宋洋呷了口酒,說:“不過也沒關系。真要是你們駐京辦撤了,就留在北京吧?劉主任!”

“留在北京?怎麽留啊!”

“會有辦法的。”

吃完飯,宋洋問劉梅晚上有什麽打算,是喝茶呢,還是去聽歌劇?劉梅搖搖頭,說什麽都不去了,我有些累,回家吧!

一路上,車開著,兩個人卻都不說話。宋洋開了音樂,是《春江花月夜》。古典而憂傷的音樂,一如流水,靜靜地流過這北京之夜和夜色中的兩顆心靈……

車到仁義駐京辦,宋洋將劉梅送上樓,到了房間門口,他看著劉梅坐在沙發上,才離開。等到他下來開車時,一擡頭,劉梅正站在走廊上。他向她揮了揮手,發動了車子。劉梅一個人還在看著,直到車子融進了夜色之中,她才踱進屋內,一股無由悲憫一下子襲上了心頭。

第二天早晨醒來,已經是快10點了。劉梅看了下手機,上面有好幾條短信和幾個未接電話。短信中有宋洋的,是昨天晚上11點的,祝她晚安;有池強的,也是昨天晚上的,問需不需要他過去接她;另外還有今天的,葉百川問她到京後情況是否還好,說他一直想著她,如果有時間,他最近可能專門到北京來看她。池強問她今天安排了什麽活動,要不要他過來,一道去野三坡看雪?宋洋也有一條,寫的是一首小詩:

不該愛的人,愛上了一朵花;

他問天空:能嗎?

天空不回答。他問大地:能嗎?

大地不言語。他只好問自己:能嗎?

心在顫抖著,卻已喑啞。

劉梅看了一遍,又看了一遍,然後又輕輕地念了一遍,眼睛禁不住濕潤起來。她真的想回答說:能!但是,她沒有回答。只是將短信抄在筆記本上,然後一按刪除鍵,刪了。

未接電話也是這幾個人的。多出來的一個,是容浩。

劉梅先回了容浩主任的電話:“容主任,新年好!我剛到北京,有事情嗎?”

“哈哈,新年好啊!你們快活,到現在才過來,我可是初五就過來了。也沒別的事,就是打個招呼,最近新聞媒體這一塊,可能都很關注駐京辦撤銷的事。也許哪一天就采訪到了你們這些駐京辦主任的頭上,記著,一定得沉著應付,非原則的話千萬別說。”

“就這事?知道了。到底上面是怎麽想的啊?一點動靜也沒有。”

“撤基本是定了的。關鍵是該撤的現在一個還沒撤。都在等著,想辦法,變通。”

“那南州這一塊?”

“我們也在觀察。”容浩壓低了聲音,仿佛就在當面似的,問:“劉主任,我可聽說你們仁義最近攤上了個大項目?”

“沒有啊!什麽項目?”

“城建嘛!開行的副行長跟你們對接上了,這項目能不成?不過也是好事啊!反正錢都到了南州嘛!不過這事得加緊,真要駐京辦一撤,有些事就麻煩些了。”

“那當然。”

“好吧,有空過來陪你喝酒。”

劉梅放下手機,想到酒,胃裏又是一陣疼。她打開電腦,上網按照症狀查了查,有說是胃炎症狀,有說是胃癌症狀,有說是胃神經紊亂。她一一對照,都像,又都不像。查著查著,她泄氣了,幹脆轉到新聞。正有一篇關於駐京辦的,叫《駐京辦調整政策或遭扭曲執行,存留博弈剛剛開始》。她一口氣看了,其中的大部分內容,其實在上次的市駐京辦主任會上大家都談到了。駐京辦去與留,絕對不僅僅是撤一字就撇清了的。正如文中所說:這是地方與中央的一次博弈。利益上的再分配,相對公平與公正,自由裁量權的應用與制約,這些都將直接影響到駐京辦撤銷的效果。何況這大的博弈之中,還包含著各部門與各省市之間的博弈,各部門之間的博弈,各省市甚至省市下面縣與行業的博弈。存耶?留耶?至少目前還難以明朗。文章最後用“曖昧的生死大限”來形容縣級駐京辦面臨撤銷的境況,劉梅感到“曖昧”這個詞用得太恰當了。曖昧就是一種過渡,沒有定落的事情,則有萬千種可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