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章 輔導員當說客

熊小梅安慰道:“換個思路想,你還是幸運的,我們很多同學,包括我,連受這種屈辱的機會都沒有。你生在福中不知福,有家裏人全力支持你。”

侯滄海道:“有可能要分到鄉鎮工作,我不太想去。”

熊小梅道:“你應該去。一般人不容易到政府機關,這是一個好機會,說不定就是成功事業的開始。如果不適應,以後拍屁股走人就行了。”

“進政府機關是我的事業嗎?”在江州師範學院這四年,侯滄海最喜歡做幾件事情,一是練散打,二是下象棋,三是談戀愛,還根本沒有考慮到事業問題。如今聽到女友說起事業,覺得事業就如天上的星星,和自己毫不沾邊。

熊小梅道:“你得收一收玩心,想想正事。你們班上的陳文軍,優秀學生會幹部,學校推薦他到了江州市機關。雖然你覺得他心思很重,為人不純粹,可是他憑著自己努力,解決了工作問題,能力還是很強。”

陳文軍和侯滄海是同班同學,關系不錯。只是兩人的人生觀和世界觀完全不一樣。陳文軍進校就主動找到輔導員,要求當學生幹部,為班集體貢獻力量。這些年主動要求進步的學生已經不多了,輔導員很是高興,立刻讓他當了班長。從此,陳文軍進入學校培養體系,加入學生會,入黨,到這次被推薦到黨政機關,順理成章,水到渠成。侯滄海和陳文軍關系不錯,卻瞧不上陳文軍一天到晚在輔導員屁股後面,經常諷刺其為系裏的忠實走狗。

侯滄海在腦子裏過了陳文軍的形象,道:“到政府機關工作,當大領導肯定是陳文軍的事業,可是,我沒有發現這是我的事業,最多就是第一份工作,而且,我還真不願意去。我更想創業,創業才是自己的事業。”

熊小梅道:“那你的事業是什麽?”

侯滄海搖了搖頭,道:“我沒有想好。練武術,下象棋,我都是玩票,在校內算是高手,放在市內也還行,可是與更高層次高手相較,就完全不能看。我沒有想好我的事業是什麽?”

熊小梅道:“我的事業很簡單,就是賺錢。我受夠了沒有錢的生活,我們樓裏的溫阿姨,原來是很漂亮很開朗很活潑的一個人,還在廠裏當過播音員,現在家裏有了癌症病人,沒有錢醫治,她整個人都垮掉了。現在的溫阿姨可以用行屍走肉來概括,完全和年輕時代是兩個概念,所以,我的事業很簡單,先當老師,把自己安穩下來,但是,我終究還是會做生意,賺很多錢,心裏才能平安,否則沒有安全感。”

侯滄海道:“你覺得多少錢才能有安全感?多少錢才算是事業成功。”

“不知道,越多越好吧。”熊小梅父親脾氣暴躁,在家裏是絕對權威。他對於自己沒有兒子的事情很在意,因此對少女時代的熊小梅總是橫眉冷對,這讓熊小梅從小缺少安全感。

大體上解決了侯滄海的工作,接下來自然就是熊小梅的工作問題。熊小梅和侯滄海一起精心設計了自我介紹,打印成精美印刷冊,不停地投給任何有可能接收自己的單位,有政府、有企業、還有教育機構。這些簡歷如小石頭拋進大海,被波濤吞沒,沒有一點漣漪。

除了投簡介以外,她在江州還參加了無數場招聘會,招聘會比較操蛋的是總有“工作兩年”的設定條件,將剛畢業的大學生擋在了門外。

第五次走出人山人海的招聘會場,熊小梅拖著沉重腳步,慢慢地行走在街道上。侯滄海跟隨在身後,安慰道:“不設條件的都是些孬單位,與其到這些單位,還不如當老師。”

熊小梅道:“我不甘心,苦讀高中,終於考上大學,結果大學畢業又回到廠裏,奮鬥了整整七年,繞到了起點。剛進學校的時候,陳華總說學得好不如生得好,我還不以為然,現在終於相信了。如果我有個好爸媽,哪裏還用得著我這樣四處奔波,而且還沒有著落。”

說著話,眼淚奔湧而出。

熊小梅所言盡管有些偏激,卻是事實。侯滄海無法作出有力勸解,只能自嘲道:“我以後進了政府機關,就要痛改前非,好好工作,爭取早點當官掌權,這樣就可以將你調到江州。而且,我們的兒女一定不能受二遍苦吃二茬罪。”

如此自嘲無法解決熊小梅心中的郁悶,從人事局組織的招聘市場出來,步行回到學校的路程中,她一路沉默寡言。侯滄海不停地逗女友說話,從學校笑話講到民間段子,從素的講到葷的,都無法讓女友展顏,最後自己也變得郁悶起來。

回到學校,在女生樓前分手時,侯滄海建議道:“楊老大弄了點河魚,晚上我請你吃酸菜魚。就算沒有搞定單位,飯還是得吃吧。”

熊小梅道:“我先回寢室睡覺,等起來後或許就有了精神。晚上六點在報刊亭見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