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四章 要人服,就把最苦的活幹給人看 絕不手軟

早上6點,天剛亮,侯衛東的手機便吼叫了起來。晏道理的聲音出現在耳邊:“侯鎮,九社王麻子的爸爸過世了。他們家昨天晚上已經偷偷埋了,你看怎麽辦?”

趙永勝、粟明、侯衛東、劉坤、唐樹剛、蘇亞軍、歐陽林、付江得到消息很快來到小會議室。聽了紅壩村的情況匯報,趙永勝道:“侯鎮長是社事辦分管領導,又是紅壩村的聯系領導,紅壩村的事情就由你全權辦理。我只提一個要求,頭三板斧一定要硬過去,做一個榜樣出來。如果軟下來,以後麻煩事情更多。”

粟明態度也很鮮明,道:“長痛不如短痛,下決心把屍體挖出來。如果今天不挖出來,以後死了人大家都在晚上埋了,殯葬改革就成了一紙空文。”

劉坤看到侯衛東焦頭爛額的樣子,心道:“侯衛東這回算是倒黴,分管這一項艱巨的工作,做好了是應盡之責,出了事情就要承擔領導責任。”相比之下,副書記排序靠前,提職的機會多,責任卻不是太大。

侯衛東實實在在地感到了工作壓力。嶺西人向來講究入土為安,已經入土卻要被強行挖起來,自己想起來也覺得於心不忍。但是除了挖起來這個辦法,別無他途。他暗道:“今天運氣不好,如果這家人有錢,也就不存在挖起來這樣的爛事。”

他又給自己寬心道:“這家人既然借不到五千塊,說明人緣也一般,想來不會有太大的阻力。”

想通了這一點,侯衛東態度堅決地道:“趙書記、粟鎮長,我決心已下,即使困難再大,屍體也必須要挖出來。”

趙永勝知道事情的難度,他給秦鋼打了一個電話,道:“秦所長,昨天辛苦了。哈哈,你們比機關幹部有威懾力,今天還要請你出馬,紅壩村又死了一個人。”

也不知秦所長在電話裏又說了什麽,趙永勝笑容停了停,猶豫片刻,這才道:“行吧,這事就包在我的身上。”

放下電話,趙永勝交代侯衛東道:“我給秦所長說好了,派出所今天全體出動。你在現場的時候盡量依靠秦所長,一句話,事要辦好,不能傷人。”

“歐陽主任,你馬上發通知,每個辦公室只留一個人值班,其他人全部跟著侯鎮長到紅壩村。”

“唐鎮長,你去幫著侯衛東。”

唐樹剛為難地道:“今天下午安監局要來檢查,我要去參加。”

上一次出事故以後,安監局責令各石場停工整頓,檢查合格以後才能復工,這也是一件大事。而另一位副鎮長鐘瑞華在縣裏開會,副職就只有副書記劉坤。趙永勝點了劉坤的名字,道:“劉書記跟著侯鎮長一起去紅壩村,你要負責做好思想工作。”

曾強從門外走進來,對在座的領導道:“我已經聯系了民政局李科長,民政局啟屍隊已經出來了。”

形勢逼人,如箭在弦上不得不發了。

粟明給侯衛東加了一把油,道:“侯鎮,你要打消顧忌,我們是執行縣政府六號令,是執行公務。道理在我們手裏,村民們翻不起大浪。只是要注意現場控制,盡量將矛盾降至最低。”

侯衛東知道退縮不得,開始安排工作,道:“蘇主任,你先帶著幾個人到紅壩村,去做當事人的思想工作。我帶著機關幹部隨後就到,曾主任在這裏等著民政局的人。

“付江,你把村社幹部組織起來,做好分化和勸解工作。”

又交代了些具體的事情,蘇亞軍、付江、程義琳等人就先去紅壩村。隨後,侯衛東就站在機關大院裏組織機關幹部,楊鳳拿著點名冊,大聲地點名。

等到派出所四個正式民警和三個聯防員到齊以後,四十多人的隊伍奔向紅壩村。

紅壩村這一家當事人與李木墩家裏相比,顯得人多勢眾了。小院子裏站滿了人,有的講道理,有的耍潑,輪番在鎮村幹部面前表演。侯衛東進屋時,蘇亞軍嗓子已經嘶啞了,晏道理滿頭是汗,在一邊不斷地幫腔。可是從他們的臉色上看,顯然沒有將當事人說服。

大隊伍到達以後,楊鳳等幾個女同志,發揮了牙尖嘴利的特長,擠在了當事人的院子裏,與當事人的親戚們打起了口水仗。

政策已經宣讀了無數次,現在爭論其實已經沒有了意義。侯衛東沒有過多說話,他站在院內,等著民政局組織的啟屍隊。

昨天夜裏,住在空蕩蕩的糧站平房裏,想著木板上在風中飄動著的發絲,他竟然有些心悸。計劃生育和殯葬改革,這關於生和死的兩個問題都是基本國策,按時髦的話來說,這都是利在當代功在千秋的事情。可是這種大好事到了基層,需要直面矛盾的時候,處理起來就異常艱難,其艱難程度書齋幹部難以理解。

侯衛東在心裏暗道:“好多報刊都說鄉鎮幹部是土匪,可是有誰能理解鄉鎮幹部的難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