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097章(3)

就如幾年前,他和陳運達都是副省長,恰好常務副省長職缺。兩人誰能去,誰就可能是下一屆省長。中國的官員升遷機制,既不是西方的選舉機制,也不是古代的科舉機制,而是先秦時代的伯樂機制。千裏馬若想仕途順遂,就一定要自己去尋找那個屬於自己的伯樂。中國古話也了,千裏馬常有,伯樂不常有,那麽多的千裏馬等著伯樂來挑選呢,而伯樂呢?既可以選千裏馬,也可以選百裏馬,甚至可以選裏馬,你需要怎樣的運氣才能被伯樂遇到?瞎貓碰死耗子的辦法肯定是不行的,你只得自己去尋找。陳運達和彭清源,誰是千裏馬誰是百裏馬,暫且不論,他們也深知,關鍵在於那個賞識自己的伯樂。而伯樂呢?他不能賞識就賞識,他的伯樂名聲可是不能任意玷汙的,所以,他一定要選那匹起來確實是千裏馬的馬。於是,這兩匹馬一面要尋找伯樂,一面又要做出讓伯樂賞識的政績,同時,還要想方設法讓競爭對手給人的印象根本不是千裏馬。這一番明爭暗鬥,真可謂驚心動魄,兩人間多年來的貌合神離,也就徹底完結。

一輪極其殘酷的競爭,以彭清源的失敗告終。彭清源敗了,他敗得既不服又服。不服是他覺得自己比陳運達要出色得多,服卻是他很明白,自己所找到的那個伯樂和陳運達所找的伯樂,話的分量完全不在一個等級。嚴格來,敗的不是他,勝的也不是陳運達,輸贏僅僅在那兩位伯樂之間。

正所謂三年河東三年河西,正當彭清源考慮是不是該挪一挪地方的時候,趙德良來到江南省。

中國的官場結構,往往是本地和外地的結合,如果黨委書記是外來的,政府首長就是本地的。反之亦然。一般的省份,很清楚這種結構原則,通常都能和外來幹部相安無事。但另一方面,外來幹部,在本地畢竟根基淺,場氣不旺,時不時受到當地幹部的制肘甚至是排擠。也正因為政治生態如此,面往下面派官員的時候,往往派的是黨委一把手,地方產生的,也大多是政府一把手。只不過,江南省似乎和別的省不同,在這裏,外來幹部很難插足,通常都只是搞一屆甚至兩三年就被擠走了。派來的如果是黨口幹部,大家清楚,這是一定要任命的,如果不通過選舉,面追究下來,事兒就大了。但如果是政府幹部,幾乎都難以通過選舉。這些年來,面陸續派了四位副省長過來,沒有一位當選為省長的,通常都只是幹個一年半載,就不得不去了另外的省。

在一任外來的省委書記袁百鳴被擠走之後,當地人原以為會從本地產生一任省委書記。這種把戲,中央自然得很透澈,他們自然不能讓江南省的把戲得逞,很快就派來一位書記趙德良。

趙德良一直在北方工作,對南方的情況並不是分了解。在江南省,他只有兩個好朋友,一個是彭清源,他在中央黨校的同班同學。各級黨校是權力場產生場動力的最佳之所,某個人長期在一地做官,怎麽可能接觸到官場更廣闊的平台?靠的就是黨校,那是一個動力策源地。另一個朋友就是黎兆平,他們倆是大學時代的同學。了解江南官場生態,趙德良主要依靠的,就是這兩個人。

趙德良從彭清源那裏了解情況,自然聽不到關於陳運達的好話。一方面,彭清源和陳運達競爭常務副省長,他是失敗者,兩人當時便已經徹底站到了對立面。後來,袁百鳴甚至做夢,想將彭清源推到前台直接和陳運達競爭。彭清源也知道,t,國官場講究等級次序,陳運達是常務副省長,競爭省長名正言順,自己只是一名老資格的副省長,想一躍而成為省長,難度極大。可袁百鳴是省委書記,他做著這樣的夢,彭清源能怎麽辦?只能跟著他往前沖。這是彭清源和陳運達之間第二次類似於白刀戰的短兵相接。結果並不出乎彭清源的預料,陳運達勝了,他也並沒有敗,接替陳運達擔任常務副省長。

時隔不久,陳運達和袁百鳴徹底鬧翻,抓住蔣雨珊案,對袁百鳴大舉反擊,袁百鳴失去招架之功,只得灰溜溜走人。陳運達受中央委托,主持了半年的工作。大家都以為,陳運達有可能成為新一任省委書記。誰都沒料到的是,中央派來的,竟然是彭清源的黨校同學趙德良。趙德良的年齡比彭清源好幾歲,在黨校時,他是兄弟,受到彭清源的多方照顧。到了江南省,彭清源卻成了趙德良的下級。

要控制江南省的政治局面,最重要的,自然是控制權力,用好人。趙德良經過一番運作,將彭清源放到了雍州市,擔任市委書記。雍州市一任書記周昕若,任期還有最後幾個月,年齡卻已經到了,他因為個人身體狀況,堅決要求徹底退休。如此一來,彭清源實際是在完成周昕若的任期,他自己的任期,還沒有開始,必須等即將召開的市黨代會,才能最後確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