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093章(第3/3頁)

即使被判死刑,也希望享受升半級的待遇,自然就成了官場大笑話。

另一個插曲,與章政有一定關系。

人都有其狹隘性,章政自然也不例外。妹妹的死,令他憤怒,出於個人情感,他自然更樂於讓翁秋水和谷瑞丹兩個人都判死刑。作為一名檢察官,他也清楚,這樣一件案子,判處一死一緩,已經公正公平了,就算唐小舟為谷瑞丹做了什麽,從純應訴技術角度看,章政只能為唐小舟或者舒彥為谷瑞丹所做的一切叫好。基於這種認識,對於判決結果,他是完全接受的,另一方面,他又難以徹底地以一名檢察官的標準來對待此事,尤其唐小舟和谷瑞丹已經離婚,就算他對谷瑞丹做點什麽,唐小舟大概也不會為谷瑞丹出頭。於是,他對谷瑞丹做了一件事。

章政通過個人的影響力或者權力,遊說有關部門,將谷瑞丹押到刑場,給翁秋水陪斬。

這是一件絕對荒唐的事,也是一件違背當代法律精神踐踏人權的事。當代法律精神非常明確,你犯了什麽樣的法,就應該受到什麽樣的懲罰,而相應的懲罰,也一定得由法院判決。判決書上沒有的懲罰,均不能實施。比如有些機構,在法院還沒有判決的情況下,將某些犯罪嫌疑人遊街示眾,還有些執法部門,將一些妓女或者嫖客的照片張榜公布,任何法律之外的刑外刑,都是對法律精神的踐踏。別說其他執法部門無權這樣做,就算是法院,也無權如此判決,中國的任何一條法律,均沒有遊街示眾的刑罰。

法院判決谷瑞丹死刑緩期執行,而陪斬,就屬於刑外刑,並且不屬於刑罰範疇。

谷瑞丹已經成為刑犯,只落得任人宰割的命運。她的家人均屬於人微言輕的社會低層人士,沒有任何人足以替她出面說話,或者即使說話,也沒有絲毫影響力。唐小舟如果說話,肯定是有一定影響力的,可唐小舟不會為了她再一次出頭。

最終,谷瑞丹被押到刑場,不僅親眼目睹了翁秋水被槍決的過程,而且她自己也經歷了一次準槍決。

多年以後,谷瑞丹對唐小舟提起過此事。她說,當時,她被押到刑場,和她一起的,並不僅僅只有翁秋水,還有其他一些待決犯人。她被安排在翁秋水身邊,兩人的距離非常近,她只要稍稍偏過頭,便能看清翁秋水的臉。而翁秋水也看到了她。她看到翁秋水臉上,帶有一絲微笑,那個微笑所包含的情緒極其復雜。谷瑞丹說,她能感受到,翁秋水以為她被改判了,其實,她自己也困惑,也以為自己被改判了。同時,她又不明白,如果改判,為什麽不通知她?這是不符合程序的。

後來開始行刑,他們被要求排成一排,跪在事先挖好的坑前,行刑人員從背後走過來,停在他們身後,指揮官發出指令後,行刑手單手舉起槍,頂住了他們的後腦勺。谷瑞丹的後腦勺也頂了一支槍,那一瞬間,她完全傻了,不知道這到底是怎麽回事,以為自己從此徹底煙消雲散了。

槍聲響了。谷瑞丹印象中僅僅只響了一槍。事後想起來,應該不止一槍,而是每個行刑手都開了一槍。只不過,這些槍是同時響的,彼此的距離很近,聽上去,便像是一槍。當然,還有一種可能,聽到槍響的同時,她倒地了,後面還有槍響,她沒有聽到。

谷瑞丹倒地,當然不是因為被槍擊中,而是被嚇得昏了過去。

從此,過去的谷瑞丹,徹底死了。谷瑞丹說,那一槍,將她的精神徹底毀滅了,從此,她變成了行屍走肉。

早晨起床後,唐小舟見外面暴雨如注,嚇了一大跳,意識到這樣的大雨,肯定會引發一系列問題,匆匆洗漱之後,立即驅車往迎賓館趕。剛剛啟程,接到余丹鴻的電話。

余丹鴻問,小舟,你在哪裏?

唐小舟說,我正在路上。雨太大了,街上到處都是水,車子不好走。

余丹鴻說,我和幾個常委都在趙書記這裏,你盡快趕來吧。

唐小舟也想趕快一點。可雨實在太大了。他好歹在世上活了三十多年,這麽大的雨,還是第一次見到。一般來說,雨點大的時候,就不會密集,密集的時候,雨點往往很小。可這次的蘿莉司就是怪,雨點大不說,而且非常密集。以前常常看到一個詞,叫瓢潑大雨,沒有經歷蘿莉司,肯定不能理解瓢潑大雨是怎麽個陣仗,仿佛天上的什麽地方缺了一道大口,雨便傾瀉而下,城市的下水道根本排放不及,路面上積了厚厚一層水。不知什麽人將下水道的蓋子打開了,雨水便爭先恐後地往那裏流,到了下水道的入口,打著漩兒,如果一個人不小心掉進去,肯定被卷沒影了。所幸的是唐小舟的吉普車底盤比較高,一般的小轎車,根本無法行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