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下午開會時間到了,關隱達徑直去了會議室。議程仍是分組討論。他剛進會議室,突然掌聲滿堂。關隱達笑笑,抹抹臉上,說:“你們起什麽哄?我臉上沒有墨水吧。”

有代表說:“關主任,你被作為市長候選人推上去了。”

關隱達笑道:“你們看看我這樣子,像個當市長的人嗎?我可沒打這個算盤啊。”

下午本是繼續討論《政府工作報告》,可是關隱達根本掌握不了會議。代表們談著談著,就會把話題扯到選舉。關隱達不時提醒大家,回到討論議題上去。可代表們哪有興趣討論《政府工作報告》?關隱達其實也想聽聽代表們的想法,也就由他們議論去。聽大家說來說去,關隱達才知道上午很是熱鬧。

原來舒培德昨天夜裏畏罪自殺了。舒培德的家人硬說是有人殺人滅口,在街上擡棺遊行。消息馬上在會上傳播起來,情況就變得復雜了。人們悄悄議論,舒培德同孟維周、萬明山的關系肯定說不清。很快,兩句順口溜就在代表們中間散布開來:公子不公,明山不明。

關隱達暗自吃驚,孟維周也被搭進去了。

代表們越說越激憤,甚至會上發的大禮包也被人拿出來當靶子,說是讓一位犯罪分子贊助人大會,真是莫大的諷刺。

關隱達不再制止代表們議論,讓他們說去。情緒是野火,會越燒越旺的。關隱達現在知道了,有兩個代表團提議他作為市長候選人,一是他自己所在的文教衛代表團,一是向天富所在的代表團。他終於想起來了,向天富要他關鍵時候站出來,原來是這個意思。他想向天富能量不小,肯定會做很多工作。

有位代表玩笑道:“我們堅決選關主任。一夫當關,萬夫莫開!”

到了中飯時間,“一夫當關,萬夫莫開”就在會上傳開了。意思就是要關隱達,不要萬明山。這實際上成了關隱達絕妙的競選廣告。

關隱達想回避大家的注意力,沒有在會上用餐,跑到桃嶺去了。

“隱達,你自己怎麽想的?”沒想到陶凡居然知道會上的事了。

關隱達說:“我本來沒興趣,但有人推我,我不好放棄。不然,等於把別人耍了。爸爸,你是怎麽知道的?”

陶凡沒回答他的話,只道:“我想,你的勝算很大。”

關隱達問:“爸爸,我看不出把握在哪裏。”

陶凡說:“你知不知道會上有順口溜說,公子不公,明山不明?群眾把孟維周同萬明山捆在一起,懷疑他們同舒培德不清白,這就對你有好處。孟維周要洗刷自己,必然丟車保帥,踢開萬明山。”

關隱達恍然大悟,很佩服老人家。

陶凡嘆道:“但是,你的市長會當得很艱難。”

“艱難我不怕。我只會好好兒幹事,幹不下去不幹就是了。”關隱達說。

陶凡說:“你今天應該在會上吃飯,不要躲起來。”

關隱達想想,老人家說得真有道理。選舉他當市長的輿論已悄然形成,代表們就想同他打打招呼。其實就是暗送秋波,表示會投他的票。他匆匆吃過晚飯,下山而去。

一進賓館,就碰見向天富。兩人只握握手,笑笑,就各自走了。馬上就有很多代表過來打招呼,握手言笑。別的代表就沒顧忌了,都說會投關主任票。關隱達只說謝謝,不多說話。

進了房間,同屋的科委主任張青說:“隱達,你哪裏去了?老有人找你。還是那句話,群眾的眼睛是雪亮的啊。”

關隱達說:“謝謝同志們信任。你知道,我早沒什麽政治野心了。但是有這麽多人相信我,我總得對得起人。能選上,我盡職盡責,死而後已。選不上,又不會掉我一坨肉。管他哩。”

張青說:“你不知道,今天下午又出怪事了。”

“什麽事?”關隱達問。

原來,下午趁代表們討論,有人將每個房間都放了兩份材料,揭發有關領導同舒培德的關系。本來會議保安做得很好的,但散發材料的人可謂機關算盡。他們居然印制了會議材料袋,冒充會務人員,讓服務員開了門,大大方方把材料放在每個代表的桌子上。市委知道情況後,火速派人收走了材料。可是,幾乎所有代表都看了材料了。

“都說了什麽?”關隱達問。

張青說:“信中點到很多人,包括張兆林、宋秋山、周一佛、孟維周、萬明山。居然還有份舒培德供詞的復印件。估計是檢察院內部出問題了。”

關隱達聽著真嚇了一跳,說:“事情弄到這地步了?”

張青笑道:“隱達,舒培德也提到你和你嶽父。”

“啊?”關隱達臉都青了。他雖說心中沒鬼,但就怕人信口雌黃,蓄意陷害。

張青又笑笑,說:“舒培德還算夠意思,他說在他接觸過的領導中,只有你們翁婿倆令他敬佩。說你們倆從未收要過他任何好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