三(第4/5頁)

時間已是深夜了,兩個會卻得馬上召開。先開代表團團長會,再開候選人會。這兩個會都是開宗明義,沒繞任何彎子。各位候選人話都說得硬邦,只有肖可興小心翼翼。他畢竟是新提拔的,左右都不敢得罪。開完了兩個會,常委們還得找代表團團長個別談話。田家永和劉星明在會上說的都是硬話,會後其他的常委還得說軟話。軟話也有技巧,得軟中帶剛。

李濟運剛要去找老同學劉星明,卻想起手機忘在田家永房間了。敲門進去,聽得田家永正在罵明陽。他剛要退出來,田家永說:“進來吧。”李濟運進去,田家永並不招呼他,仍在訓著明陽:“你的正派我是賞識的,但你政治上太不成熟了。風氣已經如此,不是一時可以改過來的。你不送就不送,幹嗎還要把這事提出來?你提出來了,我能不聞不問?你不提,你是縣長唯一人選,沒有人敢不投你的票。你提了,就犯了眾怒!你要整風,當上縣長再去整也不遲。告訴你,你這回有點玄!”

李濟運聽這些話覺得不太好,就說:“田書記,我先告辭,我得抓緊做工作去。”

田家永說:“濟運,你對縣裏的幹部熟悉,你要多做工作。你們兩個,任何人出問題,我的臉面都沒地方放!你去吧。”

李濟運說:“田書記放心,我負責的三個代表團,保證不會出問題。我很敬重明縣長,他的事就是我的事。”

明陽朝李濟運點點頭,沒有多說什麽。李濟運告辭出來,急匆匆的樣子。田家永把他同明陽放在一起說,就想把他倆拉近乎些。

李濟運下了樓,突然聽得有人喊道:“濟運!”

擡眼一看,見燈影下走來堂兄李濟發。濟發比濟運大十歲,幹過鄉黨委書記,去年由煤炭局長改任交通局長。李濟運剛參加工作時,搭幫這位堂兄多方關照。可是過了沒幾年,李濟運做官做到前頭去了。李濟發總在背後說,不是他當時幫忙,運坨還不知道在哪裏哩!李濟運在鄉下的小名叫運坨。話傳到李濟運耳朵裏,他總是笑而不語。

“發哥,你還沒休息?”李濟運過去打招呼。

“看看朋友。”李濟發說,“濟運,有人把代表要錢的事捅出來了,哪個這麽傻?”

“你也知道了?”李濟運問。

李濟發並不答話,只道:“濟運你要學會息事,不讓這事傳來傳去。誰這麽傻?”

李濟運也不細說,只含糊道:“我們在做工作。”

畢竟是兩兄弟,用不著太客氣。他倆沒有握手,點點頭就各自走了。李濟發雖官居李濟運之下,平時說話口氣卻有些大。李濟運並不往心裏去,但多少有些不舒服。李濟發做了幾年煤炭局長,他家兄弟就開了煤礦。發哥的弟弟叫李濟旺,村裏人叫他旺坨。旺坨是煤礦老總,事情卻都是發哥背後指點。他家的桃花溪煤礦,如今在縣裏名頭很響。事做得太顯眼了,難免有人告狀。但誰也抓不到他的把柄,縣委就把他換到交通局長位置上。他家兄弟的煤礦照開,倒是他妹妹新搞了一個廠子,生產些簡單的交通設施。李濟運的老弟李濟林,如今仍在家裏盤泥巴。濟林只恨哥哥沒本事,說起來當了大官,家裏沒得他半點好處。他老弟的牢騷,都是同這位堂兄比出來的。

李濟運往對面樓房走去,不經意間回頭望望。恰好李濟發也回過頭來。李濟運明知黑夜裏什麽也沒看清,可他總覺得濟發的眼睛黑幽幽的。電話響了,看看是舒瑾打來的:“什麽事?還沒睡?”

舒瑾輕聲說道:“睡了。兒子剛才又起來了,我看他往廚房裏去,不是上廁所。他也沒開燈,不知道弄什麽,過會又進房裏去了。”

李濟運說:“你不知道問問他?”

舒瑾說:“聽人講,夢遊是不能受驚的,我不敢叫他。”

李濟運說:“知道是夢遊就沒事,不算什麽大毛病。你放心睡吧。還是要看醫生。”

李濟運先找了老同學,說:“星明,你堅決反對這種不良習氣,市委田書記、劉書記都很贊賞。你不但要制止這種不良習氣,而且要保證各位代表按組織意圖投票。”

劉星明有些為難的樣子,說:“我該說的話都說了,不但在會上說,會後個別談話也說。效果如何,我真不敢保證了。有人造我的謠,說明如今人心太可怕了。天知道他們答應得好好的,背後如何?我總不能捉住人家的手投票啊!”

李濟運聽著很不高興,卻不能發作出來,只道:“星明,你把握局面的能力我是知道的,你把工作再做細一點。黨員代表要帶頭,這是紀律。”

劉星明說:“我猜這次明縣長很難說。”

李濟運本來心裏有數,卻故作驚訝,說:“誰出問題也不能讓明縣長出問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