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四節(第3/35頁)

朱懷鏡摸摸玉琴的身子,還是冰涼的,就知道她才躺下沒多久。他擡腕看看手表,卻已是早上八點過了。“這下好了,上班也要遲到了。”朱懷鏡說。

玉琴似乎有些難為情,笑笑說:“我進來時已是七點五十了,想你怎麽睡得這麽死,一定是昨晚太累了。我想讓你多睡一會,也就不叫醒你了。再說,我也想倚著你睡一會兒。”

朱懷鏡摟緊玉琴,說:“傻孩子,還怕我怪你不叫我?我也巴不得同你久呆一會兒哩!遲到就遲到,我倆再睡一會兒吧。”他想這會兒正是人們進進出出的高峰期,索性等會兒再出去算了。他掛了劉仲夏電話,說有點事要辦,遲一點再去。劉仲夏很客氣,說:“沒有事的,您放心辦事吧。”玉琴在他懷裏甜甜地拱了一陣,逗他說:“壞家夥,你說要辦事,辦什麽事?”他早喉頭起火了,喘著氣兒說:“辦你!辦你這個天下第一大事!”兩人只隔了十幾個小時不在一起,卻像八輩子沒見面似的。

朱懷鏡出了龍興大酒店已是十點多了。走了一會兒路,才覺得饑腸轆轆。他和玉琴都沒吃早飯。玉琴說去弄飯來吃,他不讓她離開半步,兩人便只顧摟著溫存。這會兒卻真有點餓。可是怕再耽誤時間,他只好忍住饑餓,攔了輛的士。

朱懷鏡在政府大門口下了車,見了站崗的武警戰士威風凜凜,他就抖擻了精神,似乎也不怎麽覺得饑餓了。當他挺直腰板,甩著手臂,瀟灑地走過大院裏寬闊的大坪時,他已顯得精力格外充沛了。劉仲夏聽見了他開門的聲音,過來跟著他進了辦公室。“有事嗎?”朱懷鏡客氣地問道,可他感覺自己這口氣有些像在問一位下級,便馬上謙恭地笑笑。他見劉仲夏沒有什麽特別的表情,心裏就妥帖些。

劉仲夏在他對面坐下來,說:“懷鏡,同您商量個事。快到春節了,同志們都盼著早點發福利。我的意思是,今年物價漲得快,大家都覺得手頭緊,是不是比往年多發一點?我想法是每人發個六杆。估計廳裏也會發個三四杆。每人一共有個近一方水,過年也差不多了。您看如何?”

朱懷鏡說:“好好,就依您說的吧。同志們辛辛苦苦幹一年,就盼著年頭年尾有個響動。”

劉仲夏又說:“好吧,我倆就統一這個意見。不過我想多做幾次發,免得太顯眼了。今天先發兩千吧。上面又發通知下來了,禁止年底濫發錢物,禁止年底突擊花錢。通知是年年發,票子也年年發。我們辦公廳倒是規規矩矩,發個幾千塊錢還做賊樣的。”

朱懷鏡感嘆道:“是啊,我們是首腦機關,什麽事情都講究影響。外面那些單位,誰還講影響不影響?只要是票子,就敢往腰包裏塞!我就知道有幾個部門,早在幾年前春節就發幾萬塊了!”

兩人感慨一會兒政府首腦機關的形象問題,認為形象的確太重要了。誰叫你在首腦機關工作呢?在這裏工作你就得舍得犧牲。

劉仲夏坐了一會兒,說聲您忙吧,起身走了。朱懷鏡從劉仲夏的語氣裏仿佛感覺到了什麽。仔細一琢磨,發現劉仲夏對他比平時多了些客氣。一個處的同事,進出辦公室很隨便的,不用說你忙不忙之類的客套話。劉仲夏又是站在處長的位置上,平時從不對哪位下級講過客氣。朱懷鏡想,這一切都是因為自己即將去財貿處當處長了。

不一會兒工夫,小向笑眯眯地進來了。朱懷鏡知道他是發錢來了。小向是處裏小錢櫃的出納,他要發錢了就是這麽個表情。果然,小向神秘兮兮地將門輕輕掩了,賊虛虛地從腋下取出一個大信封,拿出一張表來讓朱懷鏡簽字。小向望著朱懷鏡簽了字,一五一十地數了兩千元錢交給朱懷鏡,說:“朱處長再數數?”

朱懷鏡覺得小向這人死板得可愛,硬要望著你把字簽好了才知回頭數錢,好像生怕你寫不好自己的名字。朱懷鏡把錢往口袋裏一揣,笑著說:“少給了不問你要了,多給了你就賠吧。”小向便嘿嘿一笑,又把大信封揣進腋下夾著,一聲不響地出去了,就像個地下工作者。

小向一走,朱懷鏡忍不住掏出錢夾,數數裏面的票子。昨天小熊給的三千塊還沒有動,剛才發了兩千,原來自己還有五百來塊,一共有五千五百多塊錢。朱懷鏡覺得奇怪,劉仲夏這回怎麽一下子大方起來了,他是個辦事非常謹慎的人,以往春節發錢從來不敢超過三千塊。朱懷鏡總認為他不是自己不想多拿些錢,而是怕萬一大手大腳,到時候小錢櫃空了,一時沒有財源,幹部們就會意見紛紛。也好,就拿手頭這五千塊錢去看望余姨算了,懶得跟老婆鬧得不暢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