二十一(第4/5頁)

話音才落,胡國幹也進來了,見楊登科手上拿著兩條煙,說:“今天司機班分煙?”楊登科說:“吳主任請客。”給他兩個一人扔了一條。胡國幹和小錢嘻嘻哈哈開起吳衛東的玩笑來,一個說:“人家說不在其位不謀其政,吳主任你已經下去那麽久了,還記得關心我們這些老下級?”一個說:“那還用說,吳主任肯定是送煙的人太多了,自己又抽不了,才特意請我們給他排憂解難的。”

吳衛東當然知道他們是在挖苦自己。都說拔毛的鳳凰不如雞,吳衛東頭上去了辦公室主任的帽子,不可能再給人簽字畫押,還有誰送煙給他?卻也不好計較,說:“你們別嘲笑我了,我一個帶罪之人,誰都躲著,還有誰會理睬我?我這是剛掏錢從超市裏買的。”

說著話,胡國幹把手上的煙當場撕開,拆了一包,一人發了一根。楊登科拿煙放鼻子下面聞聞,劃火柴點上,抽了一口,煙味挺香挺純正的,知道吳衛東說的不假,確實是剛買的。卻故意吸吸鼻翼,說:“這煙怎麽黴味這麽重呢?”

小錢剛點上煙抽了一口。卻怎麽也沒覺出黴味來,莫非一包煙還有兩個樣的?不免有些奇怪。不過小錢是個機靈人,旋即就明白了楊登科的意思,也說:“我也吃出了黴味,吳主任你這煙在家裏收了好久了吧?”

胡國幹也反應過來,拿開嘴裏的煙,往地上啐了一口,說:“吳主任你這煙肯定還是你做主任時收的賄煙,放得太久了變了質,要不怎麽這麽難抽?”說著一甩手,把整條煙都扔進了垃圾桶裏。小錢也學樣,讓自己手中那條煙享受到了同樣的待遇。

哪有這樣的事?吳衛東可是那家賣煙的超市的熟客了,他們應該不會害人的。他心有不甘,過去揀了垃圾桶裏的煙,認真抽了一口,絲毫黴味都沒有。又對著燈泡照了照,出產日期也很近。他臉上立即紫了,想申辯兩句,又忍住了,轉身出了門。楊登科幾個便在後面大聲笑起來,高聲叫道:“開局開局,黴煙有什麽可抽的?還是打牌有意思。”

牌還沒抓完,楊登科手機響了。一看是董志良的號子,便把牌扔掉,出了門。只見董志良已經到了藍鳥旁邊。楊登科一按跟鑰匙串一起掛在腰上的遙控器,藍鳥啾地一聲,門鎖便落了下去。將車開出農業局,楊登科問往哪個方向走,董志良說:“你看今天這麽好的陽光,我們到郊外去兜兜風吧。”

董志良還有這樣的雅興,倒是楊登科沒想到的。

出了城,貴水河瀲灩於前。前邊不遠處有一條不寬的沿河小馬路,車少人稀,董志良說:“到那邊看看。”楊登科方向盤一打,將藍鳥開上了小馬路。轉過一個山嘴,迎面是滿山遍野的橘林。正是橘花吐蕊時節,枝頭綻放著銀白色的橘花,花香撲鼻而來,沁人心脾。

楊登科知道到了城南園藝場的地盤上。城南園藝場是農業局的二級機構,過去楊登科曾開車送領導來過幾回,但都是走的另一條大道,沒走過這條小馬路。

小馬路像腰帶一樣纏繞著園藝場,不一會藍鳥就到了園藝場的另一邊,上了一條大馬路。真是山不轉水轉,竟然到了臨河而居的侯家村地界,就是楊登科幾個月前來過一回的戰友猴子家所在的侯家村。

董志良在車上,楊登科當然不好去會猴子,繼續前行。不一會出了侯家村,離園藝場場部就很近了,楊登科提議說:“既然到了園藝場的地盤上,我們還是進去看看吧?我跟何場長打過幾回交道,那人挺豪爽的,老板你是場裏的垂直領導,到了這裏不進去打聲招呼,人家知道了會有意見的。”董志良說:“那就依你吧,反正今天是來遊山玩水的。”

得了董志良的話,楊登科就把藍鳥開上了通往場部的馬路。一晃一晃就到了場部前面的坪裏,那裏已經停了一部舊桑塔拿,楊登科認出是場裏的小車。像是早知道董志良要來似的,藍鳥還沒停穩,何場長已經從場部裏走出來,上前給董志良開了門。下車後,兩人握了握手,寒暄著,一前一後進了辦公樓。

何場長的司機小馬也走過來,迎住楊登科,尾隨領導進了屋。這也算是對口接待吧。如今上級單位來了領導,下級單位除了有相應的領導對口接待外,連司機也不能忽略掉,由下級領導司機或辦公室主任照顧上級領導司機,冷落了人家那是擔當不起的。這已經成了一種行規,雖然也沒誰見過紅頭文件,但大家都心照不宣,比紅頭文件還遵守得好。大概這也是單位司機最願意給領導開專車的主要原因之一。

進了接待室,兩位副場長和場部秘書都在忙著往桌上擺放香煙水果,原來場裏是早有準備的。楊登科這才恍然而悟,董志良說是到外面來兜兜風,其實他早有安排,事先已給場裏打了招呼。當領導的都這樣,虛中有實,實中有虛。據說有些領導有事出門,說是去開會,可能要是去會客人。說是到人大去,可能是要去政協。出差也一樣,說是要坐火車,其實是坐飛機,說是要坐飛機,其實是坐的輪船,一句話,就是要讓你搞不清他到底是坐的什麽,盡管他坐什麽只有那麽多人在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