十六(第3/5頁)

楊登科為了清醒頭腦,只得來到窗邊,去望外面。原來窗外是一條大街,雖然已是夜深,車輛行人依然往來如織。街對面是個賓館,大門上方用霓虹燈裝點出紅杏山莊四個大字。這莫不是鐘鼎文給楊前進介紹工作的那個紅杏山莊?那次鐘鼎文可是頗費了點力氣的,要不楊前進到哪裏去找七百元一個月的工作?

曾德平見楊登科望著紅杏山莊出神,說:“楊科是不是也想到紅杏去快活快活?”楊登科說:“你想去就去,不要把我扯到一起。”曾德平說:“你不要有什麽顧慮嘛,剛才不是說過麽?有鐘大所長保駕護航,你完全可以毫無顧忌地瀟灑走一回。”鐘鼎文一旁說:“絕對沒問題,我可以給你們打保票。如果還不放心,我甚至可以安排兩個兄弟給你們站崗放哨。”

楊登科忽想起一個機關裏盛傳的說法,笑道:“廳級領導嫖娼,警察站崗;處級領導嫖娼,大大方方;科級領導嫖娼,慌慌張張;普通幹部嫖娼,罰個精光;一般職工嫖娼,開除回鄉。今晚鐘大所長想讓我們享受廳級幹部待遇了。”曾德平說:“有道理有道理,我們幹了快二十年了還是個鳥副科級,這一輩子大概也就一個正科到底了,今晚鐘大所長能讓我們過一回廳級癮,也算是心滿意足,不枉來人世走這一遭了。”鐘鼎文說:“那行,今晚我保證讓你倆了卻這樁心願。”

正說得開心,楊登科一雙眼睛忽然就睜大了,盯緊了紅杏山莊的大門。

原來是一輛黑色奧迪悄然進了山莊。車號看得不是太清楚,但楊登科憑直感也覺得是局裏的那台奧迪,他對它太熟悉了。楊登科擡腕看了看手表,現在已經十二點多。那麽是誰坐在裏面呢?這個時候到紅杏山莊去幹什麽?

曾德平也發現了那台奧迪。不過他裝做什麽也沒看見,斜楊登科一眼,說:“楊科看你眼睛睜得狗卵一樣大,看到什麽了?”楊登科努力收住意念,掩飾道:“沒沒沒看見什麽。”可回頭一瞧曾德平那眼神,似乎明白了今晚他倆喊自己到這裏來的真正意圖了。

就在楊登科暗自揣度時,一旁的鐘鼎文手機響了。他對著手機嗯嗯了兩句,也沒多說什麽,就關了機,回頭對楊登科和曾德平說:“兄弟們打來電話,說數數來了。”一邊做了個數錢的動作,然後放下窗簾,招呼兩位坐回到了座位上。

服務生又進來添過一回開水,再喝了個把小時,鐘鼎文的手機重又響起。收了線,鐘鼎文就起了身,說:“該走了。”三個人出了包廂。

在場三個人,曾德平是自己的領導,鐘鼎文是幫過自己大忙的人,楊登科斷不好意思要他兩人買單,因此快下樓時,便搶在他們前面,幾步跑到吧台前,掏了錢要結賬。吧台小姐問了包廂名,笑道:“老板已經吩咐過,天池不用結賬。”楊登科就明白了,這裏是鐘鼎文的勢力範圍,老板哪裏敢收他的錢?這其實也是行情了,戴大蓋帽的在自己的地盤上行走,還不通吃?過去的兔子不吃窩邊草,現在的兔子不是窩邊草不吃。

三個人上了車,鐘鼎文一邊打響馬達,一邊故意問楊登科:“花了多少錢?”楊登科說:“我跟小姐說,我是下崗工人,小姐就不好意思收我的錢了。”鐘鼎文笑起來,說:“這就怪了,這個世界上,從來只有窮幫富,今天怎麽富幫起窮來了?”曾德平說:“可不是?現在最時興的就是打貧濟富。我估計是剛才吧台小姐見我們幾個像鄉下人,平時比城裏人納的稅多,突然良心發現,這次就免收茶錢了。”

繞出偏街,左一下右一下,沒兩分鐘就拐到了紅杏山莊門口。傳達室裏立即走出一個魁梧的年輕人,楊登科一瞧,竟是楊前進。楊前進瞄瞄鐘鼎文的警車,朝車上揚了揚手。楊登科還以為楊前進看到了自己,要偏了頭出去跟他打招呼,他已轉身進了傳達室。旋即橫著的電動門吱一聲縮到了一旁。

鐘鼎文將三菱車開到大樓轉角隱蔽處停穩,這才回頭對楊登科兩個說:“你們先在車上坐一會兒,我去去就來。”下了車。

這時楊登科聽到了來自傳達室方向的腳步聲,原來楊前進過來了。楊登科猜想他是要來跟自己見個面,不想他幾步晃過三菱車,徑直追上鐘鼎文,兩人並肩朝山莊後面走去。楊登科心裏直犯嘀咕,鐘鼎文到底要幹什麽呢?側首去問曾德平,他軟軟地歪在座位上,睡意朦朧道:“等會你就知道了。”

這話說了等於沒說。楊登科想,隨他們幹什麽,也合了雙眼,打起盹來。

就在楊登科漸入佳境,迷迷糊糊快要睡著時,背上挨了重重一掌。楊登科陡地驚醒過來。曾德平已搖下車窗,擡手往外一指,說:“你看見沒有?情況來了。”楊登科揉揉眼睛,懵懵懂懂道:“情況?什麽情況?”睜眼朝窗外看去,只見鐘鼎文和另外幾位幹警正押著兩男兩女從山莊後面走了出來,還有楊前進也跟在後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