十三(第2/4頁)

說得楊登科滿臉迷惑,問道:“公字?什麽公字?”算命先生說:“公家的公,我從你額上的公字就知道你是公家的人,公家人自然就吃的皇糧羅。”

楊登科不覺粲然。照他如此說來,不吃皇糧的人額頭上豈不要有一個私字?這是明擺著的無稽之談。卻覺得還有些意思,也就讓他繼續算下去,倒要看他能算出什麽名堂來。算命先生見楊登科沒否認自己公家人的身分,便從公家人的角度,說:“先生肚有詩書,為人正直,德才兼備,有匡時濟世之才。只是近來運勢欠佳,稍稍受了點挫折。不過再走運的人也可能碰上不太好邁的坎,這就叫做福兮禍之所伏,禍兮福之所倚。而且你的面相很清楚地告訴我,你很快就會從這個坎上邁過去的,而這個坎一過,前面就是坦途,日後你必然一帆風順,官運亨通,享不盡的榮華富貴。”

這些話雖然都是說得過來也說得過去的,想想卻也不無道理,楊登科便由著算命先生一路道來,只偶爾有意無意地搭訕兩句,權且當做玩笑來逗樂。

也是怪,聽完算命先生的神聊,楊登科心頭那堆積了多時的郁悶不覺得竟稀釋了許多,心平氣順了許多。想起現在人們什麽都興買,花錢買平安,買健康,買樂子的都有,自己花錢買個氣順,也是值得的,於是伸手從身上掏出一張五十元鈔票遞到算命先生手上。

有意思的是楊登科轉身正要走開,算命先生又叫住他,找給他十元錢,說:“這是按20%的比例給你的提成。”

楊登科一時沒反應過來,說:“看相還給提成的?”算命先生說:“這是行規。”楊登科說:“這是我自己的錢,要你提什麽成?你一開始就喊四十元的價不就得了?”算命先生說:“先生差矣,你的命值五十元,喊作四十元,豈不讓你掉了價?何況你是公家人,也用不著自己出錢算命。”楊登科說:“我給你的錢不是我自己的,還是在路邊撿的?”算命先生說:“我還要給你開發票呢,這是專門給看相的公家人準備的,你可以拿回去報銷。”

楊登科更加驚奇了,說:“看個相還給發票?”

算命先生笑而不語,從身上掏出一個窄開小本,撕了一張五十元面值的發票,遞到楊登科手上。楊登科接過去一瞧,是蓋了稅務章的正兒八經的開餐發票,說:“又不是在你這裏吃飯,給張開餐票,我怎麽拿去報銷?”算命先生說:“先生就不要瞞我了,我經常給你這樣的先生看相,知道你們公家人的規矩,幹什麽都可以借開餐的名義報銷,包括到發廊裏跟小姐睡覺,也是可以算作開餐,要了發票回去報銷的。這也毫不奇怪,聖人雲,食色,性也,食是開餐,色又何嘗不是開餐?食不用多說,單看這個色字,就是幾和巴合成的嘛,說穿了就是幾巴。幾巴是什麽意思就不用我明說了。把聖人的話說成現在的大白話,叫做人有兩個巴,上有嘴巴,下有幾巴,嘴巴也好,幾巴也好,餓了就要吃,這是人的本性或者天性。我這裏說得遠了點,我的意思是開張開餐票給你拿回去報銷,是完全符合聖訓的。”

這不是滿嘴歪理麽?不過這歪理也歪得的確不俗,楊登科更不敢小瞧這位算命先生了,看來他還不是一般的算命先生,有些專業水平。

回到家裏後,楊登科腦袋裏怎麽也沒法抹去算命先生的影子,他的話又一遍遍在耳邊回響起來。盡管楊登科心中清楚,算命先生的話是當不得真的,卻覺得有些話仿佛出自哲人之口,實屬不可多得的人生箴言,於人不無啟迪,還不是你想放下就放得下的。

楊登科似乎又看到了新的希望,慢慢振作起來了。沒有給領導開小車的機會,那就繼續把面包車開好。想想戰友猴子他們,想開面包車還沒這樣的福氣呢。這究竟是自己幹了二十年的職業,盡管你的人生目標並不是一輩子做司機。算命先生說得好,再走運的人也可能碰上不太好邁的坎,只要邁過這個坎,前面就是坦途。

有了這樣的想法,這天吳衛東給楊登科派車時,他很樂意就應承了。

原來省農業廳派在貴都市扶貧的五位幹部要回省城去,局裏的小車都沒在家,吳衛東只得打電話到司機班,要楊登科下午去送客人。楊登科放下電話就開著面包車去加了油,然後回到九中,準備拿些換洗內衣和毛巾什麽的,因為省城離貴都市有兩百來公裏,沒法當天趕回來,得在那裏留宿一晚。

把車子停到樓下坪裏,才下車,有人在後面喊了一聲登科。楊登科回頭,竟是肩上扛著被褥,手裏提著行李的猴子。身後還跟著他的女兒侯竹青,手上也提著一個紙盒子,近了才知裏面裝著一只土雞。猴子說:“今天送竹青去省城讀醫專,從這裏經過,特意進來看看你。”楊登科說:“不是開學一個多月了麽?怎麽今天才到學校去?”猴子說:“那醫專原是一所衛校,是今年改成醫專的,好多配套建設一時完不成,才推遲了開學時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