二(第5/6頁)

後來機會終於來了,吳衛東父親重病住進了醫院。楊登科知道這個消息後,心想吳父病得真是時候,就像在街上撿了包美元,高興得就要彈了起來。回到家見了聶小菊,就抑制不住地說:“小菊,告訴你一個特好消息。”聶小菊正在擇菜,擡頭見楊登科臉色紅潤,陰雲盡掃,以為局裏給了他車開,說:“這有什麽好激動的,你又不是沒開過車。”

楊登科頓了頓,意識到聶小菊想到前面去了,說:“這跟有車開也差不遠了。”聶小菊說:“我還以為局裏已給了你車子。”楊登科說:“吳衛東父親病重住院了。”

聶小菊放下手中的菜,迷惑的目光在楊登科臉上停留了好一陣,說:“吳衛東父親住院了?這有什麽可高興的?”楊登科說:“能不高興嗎?”聶小菊說:“你不是幸災樂禍吧?”楊登科說:“看你想到哪去了,我的心腸還不至於這麽歹毒吧?我是說吳衛東父親在醫院裏,我就有借口接近吳衛東了。”

聶小菊終於明白了楊登科的真實意圖。她又低下頭繼續擇起菜來,一邊問楊登科:“你打算送多少?”楊登科說:“你看呢?沒有個三千五千的,大概出不了手吧?”聶小菊嘆口氣,說:“你也不是不知道,去年又購房又搞裝修,把家裏多年的積蓄都掏光了,還借了三萬元的債,吃了一年的蘿蔔白菜,才還了一萬三。現在存折上剛存進兩千元,也不知要到什麽時候才湊得足另外一萬七,好把債給還清。”

家裏的底子,楊登科當然心中是有數的。他以為聶小菊不同意出錢,有些著急,說:“難道我就老這麽閑下去?你也不是不清楚,只有巴結上吳衛東,弄台車開開,才可能找到為領導服務的機會,取得領導信任,成為領導的人。只要成了領導的人,轉個幹,當個科長副科長什麽的,自然就不在話下了。一旦手中有了權力,也就不會老這麽受窮了。”聶小菊說:“別給我上課了,這道理我懂,沒有投入就沒有產出。我是說這兩千元也不頂事呀。”

楊登科聽出聶小菊同意了自己的意見,說:“你開了金口,我就可以去借了嘛。”聶小菊說:“借借借,你真是虱多不癢,債多不愁。”說得楊登科樂了,低身捧住聶小菊的頭,在她額上狠狠咬了一口。聶小菊沒有防備,身子一歪,一條腿踢著了一旁的塑料盆,裏面擇好的菜全被抖出來,撒滿一地。

最後兩人商量好再借三千元,加上存折上的兩千元,五千元應該出得了手了。只是這借錢的事說說無妨,真找人伸手,還確實不易。用流行的話說,如今是搶錢容易借錢難。搶了錢不用還不說,只要不是巨額款項,人家公安既管不了那麽多,按比例拿提成又拿不了多少,也懶管得。搶錢的安全系數如此之大,搶起來既省事又來得快,誰還求爹爹拜奶奶去找人借呢?去年購房和搞裝修時,楊登科夫婦倆就找過不少親友,沒說到錢,他們比爹娘還親熱,一論到錢的事,一個個臉色驟變,如遇大敵似的。最後還是聶小菊回了一趟娘家,才解決了問題。現在舊債還未還清,聶小菊再也不好意思回去找父母張口了。

楊登科只得自己出馬,先找了一位做房產生意的朋友。給陳局長開車的那會兒,楊登科曾轉彎抹角幫過他一些忙,心想找他借幾千元錢,應該不在話下。那朋友開始挺熱情,指著桌上那個鐫了“世紀英才”字樣的銅牌,跟楊登科吹噓他去北京領這個銅牌時的盛況,說是某某高官親自頒給他的,還一起照過相,共進過晚餐。可當楊登科剛說明來意,朋友臉色便一下子由紅轉灰,說是稅務局剛來查過賬,戶頭上僅有的幾萬元流動資金都被劃走了。並故意大聲喊裏間的女秘書,問樓下討要征地補償費的拆遷戶走了沒有。楊登科是個還有些自尊心的角色,拍拍屁股,知趣地走了。

接著找了一位在法院做庭長的老鄉。都說一等公民大蓋帽,吃了原告吃被告,當法官的不想致富,至少在原告和被告那裏就通不過。楊登科走進老鄉辦公室時,他正在打電話。真是美不美家鄉水,親不親家鄉人,一見楊登科,老鄉就電話也不打了,放下話筒,過來拉住楊登科的手,一邊用家鄉話問長問短起來。楊登科好不容易有了開口的機會,可那個錢字還只念到金字旁,老鄉又撳下了電話的重撥鍵,直到楊登科離去,他的電話還沒打完。

就這麽跑了兩天,最後一分錢也沒借到手。楊登科也想到找找過去的戰友,可那些戰友幾乎都是農村兵,復員後回了老家,買農藥化肥的錢都沒著落,哪有錢借給你楊登科?城裏也有幾個戰友,可他們在廠裏幹了幾年,也已下崗回家,有的窮得連老婆都跟人家跑了。找單位相好的同事比如老郭他們借錢,數字不大,估計不是什麽難事,可這錢要送給吳衛東,找單位人借錢給單位裏的人送,總不是那麽回事,萬一事情漏出去,豈不尷尬?