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六章(第2/5頁)

常言老婆人家的好,文章自己的好,遊長江也覺得他的《輕輕松松上清華》比那些哈佛呀劍橋呀一類的書不知要好到哪裏去了,撇撇嘴角說:“那都是相中了那些望子成龍的家長的心理,想著法子去掏他們袋子裏的鈔票的,誰不知道,哈佛也好劍橋也好,真是那麽輕輕松松說上就上得了的麽?輕輕松松上清華,才是大實話,才是真實可信的。”

本來是這個遊大作家套用人家哈佛和劍橋的話題寫文章,現在卻反而說起人家的不是來了。沈天涯就覺得有些索然,轉移話題說:“要說真實可信,恐怕還是我們的易專家的考證比較真實可信。”遊長江笑道:“那都是幹百年以前的事了,那些占人又不可能爬起來跟他對質,還不是他愛怎麽說就怎麽說?”沈天涯說:“你可不能這麽冤枉易專家,他是嚴肅認真的,考證文章寫得一絲不苟。”遊長江說:“他不這樣,怎麽騙得了那些收藏愛好者的銀子?他如果硬要把白居易考證成易居白,人家也拿他沒辦法。”

遊長江說了那麽多,沈天涯覺得也就這一句還像一個搞文學的人說出來的,也編造道:“我讀大學時有一位同學跟水寒一樣姓易,他就經常說自居易原來就叫易居白,是他的本家,是寫文學史的人粗心搞顛倒了,才以訛傳訛傳到了今天。”遊長江樂了,對易水寒說:“聽到沒有?把你本家易居白的本來面目考證出來吧,肯定比你考證他的什麽歙硯有出息得多。”

正趴在書堆裏的易水寒這時擡起頭來,說:“我沒有得罪你們吧?怎麽涮起我來了?”遊長江說:“你不就圖個一鳴驚人,財源滾滾嗎?我們在給你出金點子哩。”易水寒說:“我看你們是狗嘴裏長不出象牙來。”

說笑了幾句,遊長江要走了,易水寒才想起他可能還有什麽事要說。平時遊長江有什麽事,就常常來找易水寒說說。男人和女人一樣,也是有極強的表達欲的。古人有事憋不住了,又無處訴說,還會想法在地上挖一個洞,對著洞說上一陣。現在城裏到處都是水泥地,遊長江大概覺得到隔壁易水寒家裏來,比在地上挖洞容易得多,憋不住了,就跑過來找他。易水寒就問遊長江:“還有什麽事嗎?天涯是我的好朋友,不必回避。”

遊長江果然從身上掏出幾頁稿紙,忸怩了一下,才說:“也沒什麽,我剛寫了一篇小文章,想請你看看。”易水寒接過稿紙瞥了一眼,遞給沈天涯道:“天涯你給看看吧,你一定有興趣,是寫官場的。”

沈天涯過去沒看過遊長江的文章,今天已經跟他認識了,還真想看看他的文筆到底如何,於是坐到椅子上,很在意地看起來。原來是一篇雜文,題目叫做《風雅》,說是當今世上,特別是官場人物,附庸風雅之風日盛,本來對古玩書法什麽的一竅不通,一旦身居要職,就成了大家.什麽破玩意都收藏,什麽場合都題詞,其實背後的意圖哪個不知?

這樣針砭時弊的文章,沈天涯在一些報刊上也讀過,有一種似曾相識的感覺,估計遊作家也是拿了人家的立意來做自己的文章。本來天下文章一大抄,並不值得大驚小怪,沈天涯也就客氣地對遊長江的大作褒揚了幾句。

有人說自己的文章不錯,遊長江自然很高興,要沈天涯多提指導性意見。沈天涯說:“我只懂幾個阿拉伯數字,哪懂你這麽高深的文字?”遊長江說:“沈處長你就別謙虛了,你是官場中人,對官場作派看得最清,我說的這些符合現實吧?”沈天涯說:“那當然,官場也的確有這樣的事,比如胡長清,他處處給人題字,背後的目的卻只有一個,就是用這種手段聚斂錢財。”遊長江樂道:“沈處長你這個點子真不錯,只要在前邊加些鋪墊,一篇立意新穎的好作品就出來了。”沈天涯說:“不過胡長清的字還是寫得不錯的,他有八個字寫得最好,你知道嗎?”

遊長江天天窩在文化館裏,與外界交往得並不多,寫起文章來最頭疼的恐怕就是沒米下鍋了,今天沈天涯送上門來給他提供素材,遊長江自然很當回事,立即很在乎地掏出隨身的紙筆,問沈天涯道:“煩請沈處長說說,胡長清哪八個字寫得最好?”沈天涯便說道:“淡泊明志,寧靜致遠。”

遊長江立即記到了紙上。沈天涯又說道:“胡長清對自己寫的這八個字非常得意,在江西做副省長時.還把它裱得十分精致,掛在自己辦公室裏,以表心跡。”遊長江笑道:“什麽心跡?不過遮人耳目罷了。”說著把這八個字湊到鼻子下盯了好一陣,略有所思道:“這個胡長清也太有意思了,他貪起財來那麽狠,貪起色來那麽肆無忌憚,卻還要拿淡泊明志,寧靜致遠來標榜自己。有了這個例子,我的文章一定增色不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