下卷 第五十六節

楊柳敏感地注意到了北柴股價的持續暴跌。昨天,整個機械裝備板塊強勢盤整,北方重工高收於五十六元三角,北柴竟全天跌停,收盤價只有四十一元多。更蹊蹺的是,今天開盤又是一個跌停板,跌到了三十七元五角,集合競價一下子成交了近四百萬股。楊柳覺得哪裏不太對頭,打了個電話給集團證券部總監,要他們了解一下,是不是正大重機的股權真要被K省國資委收回了?同時,認真做個分析,在假定正大重機股權被收回,但沒有其它新利空的情況下,北柴股份的合理市價應該是多少?要求證券部馬上再給他一個報告,越快越好。

電話剛打完,裴小軍就到了,見他電腦熒屏上是北柴的分時走勢圖,伸過頭看了看,幸災樂禍說,喲,又是一個跌停板啊?這下子孫猴子慘了,北柴猴山上的火災看來很嚴重嘛,還沒有熄滅的跡象啊!

楊柳頗為愉快地和裴小軍討論起來,哎,你說《財經早報》和網上的文章會不會是K省國資委授意的?對了,K省有沒有新消息?

裴小軍說,這兩天事多,沒顧上和K省那邊聯系,但應該有K省國資委的背景。否則,齊鳴和那兩個著名股評家敢這麽亂說啊?楊老師,你別煩了,孫猴子是自作自受,反正咱們手上沒他的北柴了!

楊柳笑道,小裴,你不夠意思啊,也孫猴子了?就沒想過幫著人家救救災?北柴從六十多元跌到今天的三十七元多,還沒跌透啊?就算正大重機轉讓真的無效,北柴也不該這麽暴跌呀!別人不了解,我們作為重卡機械的從業者,也不清楚業內的情況嗎?北柴的業績一直在大幅增長,增速高於北方重工二十多個百分點,股價不應低於我們嘛!

裴小軍一怔,也是啊!忙從電腦裏調出北方重工走勢圖。邊看邊說,哦,我們北方重工也跌了點兒,目前在五十五元盤整。楊老師,聽你的意思,是不是想來次短平快的出擊,趁機抄一把北柴的底啊?

楊柳思索著,為什麽不呢?我們高位賣掉的北柴好像該買些回來了。不過,風險必須充分考慮,我剛下了個指令,讓證券部緊急研究。

裴小軍反應機敏而及時,那我現在就找王汝成的大秘,看看K省有啥新情況吧?說著,掏出手機撥了起來。手機通了,對方卻沒人接聽,裴小軍便又發了個信息,說是有要事請教,讓對方方便時復機。

這時,已是十點十五分。北柴的跌停有所松動,時不時有四位數的大單進場吃貨。從分時圖看,多空爭奪相當激烈,開盤才四十五分鐘,成交量已達一千四百多萬股,壓在跌停位置上的賣盤已不到二百萬股了。畢竟是大牛市,北柴的股價又經歷了大幅下跌,應該是最後探底了。楊柳心裏癢癢的,真想操起電話,讓證券部立即吃進。但猶豫半天,還是沒敢下這個命令。有道是君子不立於危墻之下,除非他能證明,危墻已獲得了支撐。但證券部的研究報告還沒傳過來,裴小軍發了信息過去,K省那邊也沒回話,出於謹慎的考慮,他只能等待。

裴小軍是約好來談集團戰略規劃的,為此準備了好幾天,見他一直盯著電腦看,估計心裏不太舒服。小夥子卻又沒明說,只道,楊老師,別看盤了,北柴今天這種跌法肯定沒啥好事,咱能抄底出擊一把當然好,不行就算了,市場機會多的是,我們還是研究一下大事吧!

楊柳心裏沒把裴小軍的所謂“大事”當回事,尤其是涉及集團戰略規劃的大事。這種大事本來就不該這位總裁多操心,主要是他和董事局的事,可裴小軍非要談,不應付也不行。楊柳便把目光從電腦上移開,笑眯眯地看著裴小軍說,小裴,那就開始吧,我交代了,今天誰都不見,就聽你說!哦,要喝茶自己倒,茶葉在飲水機旁的櫃子裏。

裴小軍從對面的高背沙發上站了起來,楊柳以為裴小軍要去泡茶。不料,裴小軍卻伸手將他桌上的電腦顯示屏掉轉了個方向。還半真半假說,我敬愛的楊老師呀,您老能不能暫時放下北柴這粒掉進泥裏的小芝麻,聽我給你談談未來的大西瓜?這可是我的智慧結晶啊!

楊柳心裏不悅,可臉上仍在笑,好,好,小裴,你談,你談吧!

裴小軍談了起來,從近年來資本市場的積極變化,談到集團原規劃的局限性;從孫和平和北柴利用資本運作實現的跨越式發展,到北重此次趁火打劫一舉拿下平州鋼鐵控股權的經典戰例。他雄心勃勃地提出,趁著現在市場火暴,牛氣沖天,北方重工股價高昂,增發八至十億股,把除寧川路機之外的全部集團資產都裝入北方重工整體上市。

楊老師,這麽好的市場機會,你想,我們不及時抓住是不是太可惜?集團原定戰略規劃的基本思路是產業資本的自我發展,這沒啥不對,當時沒這麽好的資本市場。現在情況變了,金融資本把明天看得這麽美好,願意以幾十倍甚至上百倍的市盈率購買我們企業,我們為啥不馬上賣掉呢?幾十年甚至上百年以後才可能實現的產業價值,我們今天就能在金融資本的瘋狂中一舉實現,簡直匪夷所思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