下卷 第四十九節

巨大危機就這麽突然來臨了。不僅是北柴集團的企業危機,也是他孫和平的個人危機。貪婪無恥的湯家和竟然逃了。正大重機制造公司流血死人的嚴重沖突意外地發生了。任延安被嚇破了膽,不聽他的好言勸阻,自認瀆職,要到檢察機關自首。北柴股票在香港和內地同時暴跌,股價竟雙雙讓北方重工超越了。更嚴重的是,新任省委書記王汝成要拿此事做典型,殺雞給猴看。這一天一夜,從K省傳過來的信息又多又雜,都很可怕。有消息說,王汝成在流血事件發生後,連夜召開省委緊急會議,在會上拍了桌子。有消息說,王汝成下令對當年正大重機的股權轉讓進行徹查,如果造成國有資產流失,將宣布轉讓無效。有消息說,中央調查組已進駐K省,全面調查湯家和……

孫和平進入了從未有過的驚慌與恐懼中,白天吃不下飯,晚上睡不著覺,幾乎是出自本能地竭盡全力進行危機公關。然而,公關效果糟糕透了。他知道王汝成是趙安邦在寧川一手提拔起來的,想通過趙安邦給王汝成打個招呼。趙安邦卻一直不接他的電話,連趙安邦的秘書都不接。這在過去是不可能的事,他畢竟是一家著名上市公司的董事長,他的電話就算趙安邦不接,秘書也會接。這說明了啥?說明趙安邦知道這事鬧大了,想躲他,甚至有可能已經從王汝成嘴裏得到了要對他動手的什麽機密內幕。退而求其次,他又找裴小軍。裴小軍畢竟是裴一弘的兒子,王汝成雖說是趙安邦的人,卻是在裴一弘主持工作時進的省委常委會。如果裴小軍能幫忙,陪他去一趟K省做個匯報,王汝成也會給些面子的。可裴小軍也推了。這個小混蛋,一口一個孫老師的叫,卻看著自己的老師掉進坑裏掙紮撲通,就是不搭把手。

田野知道問題的嚴重性,跑來找他商量,說是任延安那裏,我們從沒送過禮,就算任延安自首了,我們也不怕。倒是湯家和那裏有些麻煩,主要是湯強那五百萬元的廣告費。建議早做準備,讓廣告部主任把責任擔了。孫和平苦著臉說,這也是我過去的想法,昨天夜裏病急亂投醫,看了看法律規定才知道,你我仍然逃不脫責任,還叫單位行賄罪。田野問,那這次呢?補交五千萬地款的事呢?孫和平說,這倒沒啥,湯家和又沒收咱的錢,咱借給劉必定三個億是另一回事。田野有些擔心,如果劉必定在外面亂說,我們就會有麻煩。孫和平說,他才不會亂說呢。就算他再進去,也不會說我們的事,否則我也不敢找他。田野突然想起,哎,劉必定該不是早就知道湯家和要逃跑了吧?

孫和平一怔,覺得這也不無可能,劉必定和湯家和之間的關系那麽好,哥呀弟的!便當著田野的面,給劉必定打了個電話,直截了當地問,必定,你和我實話實說,你是不是早就知道了湯家和要逃跑啊?

劉必定不知是真不知道,還是裝糊塗,你說啥?老湯逃跑?他往哪兒跑?哎,和平,我給你說呀,現在市場上傳言很多,這盤難做了!

孫和平哪兒還顧得上做不做盤,繼續追問,你真不知道老湯逃了?

劉必定道,老湯逃不逃與我們有啥關系?我問你,你們該補的三億八千萬是不是變成了五千萬啊?人家老湯給你們批了沒有?批的過程中受你的賄沒有?他既沒受你的賄,你也沒行賄,瞎緊張啥?不過,如果你想借口老湯逃不逃的事違約,敢從我賬上劃走這三個億的話,那你和北柴可真得緊張了,估計你還能趕上進我住過的號子……

孫和平知道劉必定話裏的意思,心裏一驚,忙道,哎,必定,你他媽都想哪兒去了?我這不是緊張,就是隨便向你了解一下情況嘛!

劉必定道,了解啥?你不說我今天還真不知道!孫和平,你還孫猴子呢,豬腦子啊?我問你:如果你有一天卷幾億十幾億逃到境外去了,會不會在逃走前和我打個招呼,哥們兒,我逃了!咱以後美國見!

孫和平無言以對了,過了好半晌,才說,這……這倒也是……

劉必定又責備起了他,孫和平,不是我說你,你和楊柳之間咋搞得這麽水火不相容?你看看《人民證券》上馬義的文章,害得我沒法做了。昨天北柴跌停時試著扔進去一個多億,按你們的要求托盤,結果倒好,今天每股竟套了兩塊多!這種損失算你們的,還是算我的?

孫和平說,這也不光是楊柳和馬義搗亂,主要還怪《人民證券》!

劉必定道,是啊,《人民證券》再來幾篇這類文章和報道,咱們就慘了,你那一億股也別增發了,就算勉強增發,也圈不了多少錢!另外,現在市場傳言很多,甚至說K省國資部門要收回轉讓的股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