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一章(第2/3頁)

趙安邦聽不下去了,連連擺手,“惠人,別說了,別……別說了……”

錢惠人堅持說了下去,眼裏已是一片淚光,“孫萍萍有了盼盼,在文山呆不下去了,和家裏鬧翻後,就辭職到了廣東。先是在廣州一家公司,後來又是海南、深圳,據她說,曾經也賺過不少錢,還在深圳買了套兩居室的房子。我見她時卻不行了,炒股票虧掉了底,連吃飯都成問題,何況女兒還有病,要花錢的事很多!趙省長,你……你說我怎麽辦啊?十八年了,我都不知道自己有這麽一個一直見……見不到父親的女兒啊!我……我錢惠人算什麽玩意?算……算什麽玩意啊……”

說到傷心處,錢惠人淚水大作,還不敢哭出聲,怕被樓上的女兒聽到。

趙安邦待錢惠人默默哭了好一陣子,才唏噓不已地問:“為償還良心上的欠債,你就向白小亮借了錢?那時白小亮好像還沒到投資公司啊!”

錢惠人停止了哭泣,“是的,趙……趙省長!我……我沒有那麽多錢給盼盼,再……再說,又不能讓我老婆崔小柔知道。也只能找小亮了。小亮挺同情我,到投資公司做老總後,幫我辦了。小亮按我的要求,向……向深圳一家裝飾公司打了四十二萬,我……我當時也怕出事,還……還給小亮打了張借條。趙省長,如果方便的話,請你務必……務必給辦案人說一聲,讓他們問問白小亮,找找那張借條!”

趙安邦點了點頭,又問:“惠人,這事池大姐是不是也知道?”

錢惠人擦了擦淚,“知道,池大姐早就知道了,所以……”

趙安邦接口說:“所以,池大姐才護著你,一口咬定你不會有經濟問題,一再要我保保你!你說說看,我什麽情況都不了解,怎麽敢答應保啊?不要原則了?”

錢惠人嘆了口氣,“老領導,就是這麽個情況,你批吧,罵吧,我不怪你!”

趙安邦搖頭苦笑道:“批什麽?罵什麽?這事也得歷史地看,客觀地看嘛!你也是的,應該早點告訴我嘛,早告訴我,我也能幫你想想辦法嘛!哦,對了,我聽池大姐說,你這四十二萬只還了一部分,好像才八萬多吧?其他的怎麽辦呢?”

錢惠人道:“我……我正在籌,也差不多籌齊了,你……你就別問了!”

趙安邦豈能不問?想了想,說:“惠人,我家多少有些存款,你先拿去用吧!你是寧川市長啊,四處向人借錢影響不好,沒準又會讓別有用心的人做文章!”

錢惠人忙道:“趙省長,我知道,我知道,所以,還款才拖了一陣子!”

趙安邦說:“別拖了,再拖只怕把我也拖下去了,我先借十萬給你吧!”

錢惠人連連擺手,“用不著,用不著,趙省長,你們存點錢不容易,再說,我也沒到那一步,還能解決!”隨即又鄭重聲明說,“老領導,請你放心,我知道於華北他們一直在盯著我,所以,借的都是親戚的錢,沒一個下屬幹部和商人,真的!”

趙安邦挺滿意,“那就好,不過,也不能怪華北同志,人家盯你沒盯錯啊!我看這樣吧:你也主動一些,把今天和我說的情況也和於華北說說,讓他看著辦!”

錢惠人有些猶豫,“趙省長,於華北可不是你老領導,這……這合適嗎?”

趙安邦不無情緒地說:“有什麽不合適?當年分地風波這位於副書記又不是不知道,古龍縣委的那位孫部長他也熟悉得很!我聽說他後來發表在省委黨刊上的那篇建議延長土地承包期一包三十年不變的著名文章,還和那位孫部長切磋過!”

錢惠人譏諷道:“對,對,咱們在前面趟雷,人家在後面總結,不還有四句真言嗎:黨的政策像太陽,年年月月都一樣,土地一包三十年,穩住農業心不慌!”

趙安邦不免有些困惑,“惠人,倒也奇怪了,孫部長既然也知道土地一包三十年是好事,有些高瞻遠矚嘛,眼光並不算俗,怎麽非逼著孫萍萍和你散夥呢?”

錢惠人嘆息道:“趙省長,其實,有些情況你不清楚,我那時不好意思和你說。人家從一開始就沒看上我這個農民出身的窮光蛋!”接下來,又帶著譏諷說起了於華北,“相比之下,倒是咱於副書記有些眼力,我在古龍縣計劃生育辦公室喝茶看報時就說我還有希望!我就在心裏罵,有你於華北這樣的組織,我還有啥希望……”

趙安邦沒讓錢惠人再說下去,分地風波畢竟過去十八年了,況且他還在和於華北合作共事,沒必要挑起錢惠人的不滿情緒,於是,揮揮手道:“好了,好了,胖子,別說過去那些陳谷子爛芝麻了,這事就這樣吧,你盡快找一找華北同志!”

錢惠人帶著盼盼走後,趙安邦一顆懸著的心終於放了下來:情況並沒有想像的那樣嚴重,說到底不過是特定歷史條件下出現的個人私生活問題。就算於華北不顧歷史,非抓住錢惠人的私生女盼盼做文章,文章也做不到哪裏去。錢惠人的括號副省級雖說一時帶不上,日後總還是要解決的,目前保住寧川市長的位置應該沒問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