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章 當家方知柴米貴(第4/12頁)

田立業一怔:“怎麽回事?這些工人也太無法無天了吧?!”

金華氣呼呼地說:“是的,破壞我們烈山縣改革開放的形象嘛!這個金方中就是高書記昨天和我們談話時提起的那個H國老板,過去和耿子敬來往較多,耿子敬出事後,他有些擔心,怕我們政策會有變化。三天前我還親自上門去做過工作,現在好了,把人家打跑了!”

田立業急了:“好了,好了,別說了,我們一起去大明公司,現在就去。”

坐在車上一路往烈山新區趕時,田立業又問:“金縣長,你三天前不還到大明公司做過工作麽?你知道不知道大明公司的底細?這家公司是幹什麽的?H國資方和我們的工人究竟有什麽矛盾?”

金華根本不知道這家H國公司是幹什麽的,更不知道資方和工人有什麽矛盾,可又不好明說,怕田立業批評她官僚主義,便語焉不詳地道:“外國老板和我們工人的矛盾哪裏沒有?你怎麽說也不能這麽胡鬧嘛。”

田立業想想也是,便沒再說什麽。

趕到現場一看,事情還真是鬧大了,大明公司工廠大門已經被占領了工廠的工人們用五十鈴載重卡車堵死了,廠內旗杆上的H國旗降了下來,只有一面五星紅旗在迎風飄揚,旗下亮出了一條觸目驚心的大標語:“從前是牛馬,現在要做人!”

金華指著標語說:“田書記,你看看,你看看,像什麽樣子!還是舊社會呀?!”

縣公安局局長過來請示:“田書記,金縣長,你們看怎麽辦?”

金華很有氣魄,手一揮說:“這還要問嗎?沖進去嘛,先把領頭鬧事的動亂分子抓幾個再說!當真無法無天了?!”

公安局長挺為難地說:“金縣長,這一沖,搞不好就會有流血沖突。”

金華態度強硬地說:“你別給我強調這個!我知道的,工人都是烈山本地人,鄉裏鄉親的,你們就想網開一面,是不是?這不行!我們烈山改革開放的形象不能壞在地方保護主義手裏!”轉而又問田立業,“田書記,你說呢?”

田立業沒馬上表態,指著廠內的標語問:“工人怎麽會打出這種激烈的標語?這裏面是不是有什麽名堂?”遲疑了一下,對公安局長說,“我看要冷處理,你們先用高音喇叭廣播一下,請工人們保持克制,就說我和金縣長要進去和他們談談,請他們開門,和他們說清楚,這樣鬧下去不解決問題!”

公安局長馬上跑到車載電台前廣播了一通。

廣播一結束,廠門口五十鈴卡車的車頭上站出了一個年輕人。

年輕人兩手罩在嘴上,做出喇叭狀,大聲喊話道:“你們書記、縣長進來談可以,但是,請你們爬門進來,我們不能開門讓你們抓人!”

金華氣道:“真是無法無天,讓我們爬門!我看,今天還非得抓幾個不可!”

田立業想了想:“爬就爬吧,金縣長,你不爬就我爬吧,我去勸工人開門!”

公安局長也覺得不太好:“田書記,這……這也太有損領導的形象了吧?”

田立業臉一沉,說:“形象事小,流血事大,你們都別說了,就這樣吧!”

公安局長又說:“田書記,那我派兩個便衣同志陪你一起去,保護你!”

田立業揮揮手:“算了,算了!我又不是去和敵人打仗,保護什麽!”

只身走到工廠大門口,田立業一把抓住門上的鐵柵,躍身爬上了大鐵門。大鐵門上端有一根根銳利的鐵刺,田立業翻越鐵門時,褲子被掛破了。

占廠的工人們見身為縣委書記的田立業真的爬門進來了,都感動了,一時間像得了誰的命令似的,忽喇喇全在田立業面前跪下了,哭著喊著要政府為他們做主。

田立業繃著臉說:“起來,全起來說,你們打出標語說‘從前是牛馬,現在要做人’還跪什麽?膝頭這麽軟還怎麽做人?說吧,到底是怎麽回事?怎麽還打了人家H國經理鄭先生?鄭先生,你也不要怕,有什麽情況也可以向我反映。”

鄭先生衣服被扯破了,鼻子還流了血,說是工人們打了他,一直無理取鬧。工人們火了,沒容鄭先生說完,便七嘴八舌說開了,說的情況讓田立業大吃一驚。

原來,這家H國大明公司是生產玻璃鋼材料的,工人們在每天的生產過程中都要吸入大量苯蒸汽,H國資方在原縣委書記耿子敬的默許下,卻沒采取任何勞動保護措施,造成不少工人嚴重苯中毒。根據工人反映,迄至今天,已有七十二人先後急性或慢性中毒,其中二十五人已是晚期,發生了再生障礙性貧血。開始他們不知道是怎麽回事,也沒往中毒這方面想,前幾天終於知道了,就找資方談賠償和勞動保護問題。而H國資方拒絕進行任何補償,反而要他們滾蛋,說是中國下崗工人多的是。於是,他們今天才在再次交涉未果的情況下,憤而占廠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