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八章 太陽照樣升起(第3/8頁)

趙芬芳終於爭取到了最後的死亡機會,走進衛生間後,馬上鎖了門,對著鏡子從容地理了理頭發,整了整衣裙,才坦然走到了擺滿盆景、鮮花的小陽台上。縱身跳下去之前,趙芬芳站在小陽台上向市政府門外的月亮廣場看了許久、許久,嗣後調查證明,趙芬芳在陽台上站了足有五分鐘。當天的值班門衛無意中看到了她,還以為這位愛花的女市長又在陽台上澆花了。

這五分鐘裏趙芬芳到底想了些什麽,已經無法考證了,這日在鏡州市政府大樓內辦公的公務員們只記住了一個事實:二零零一年六月二十六日上午十一時四十八分,中共鏡州市委副書記、鏡州市人民政府市長趙芬芳身著一襲白色進口香奈兒時裝套裙飄然落地,當場斃命。

二零零一年六月二十六日十二時四十二分,也就是趙芬芳跳樓自殺五十四分鐘之後,由省委書記鄭秉義,省委常委、省紀委書記李士巖,省紀委常務副書記劉重天,鏡州市委書記齊全盛等人的專車構成的浩蕩車隊,由省公安廳警車開道,一路呼嘯,沖進了鏡州市政府大門……

二零零一年六月二十六日是一個注定要被鏡州老百姓記住的日子,也是一個注定要進入鏡州歷史史冊的日子。這一天,鏡州市人民政府的人民市長趙芬芳背叛人民,畏罪自殺;同在這一天,常務副市長、廉政模範周善本的生命之火也燃到了盡頭,驟然熄滅了。

一天之內死了兩個市長,死得又是如此截然不同,給人們帶來的震撼是十分強烈的。

嗣後回憶起來,許多知情者認為,周善本的猝死與趙芬芳有著很大的關系。

那天上午九時二十分,辦公廳王主任焦慮不安地從市政府趕到人民醫院幹部病房,如實向周善本轉達了趙芬芳的指示。當時,人民醫院的兩個教授級醫生正和周善本談話,說周善本長期疲勞過度引起的亞健康狀況已到了很嚴重的地步,絕不能再持續下去了,如果再不好好休息,對身體進行必要調整,很可能會引起心力衰竭,出現意外。見王主任又要周善本出去參加這個會,那個會,兩個醫生都不太高興,其中一位女醫生挺不客氣地責問王主任說:“……王主任,你們怎麽總是拿周市長練?是不是因為周市長好說話?還管不管周市長的死活了?!”

王主任心裏也有氣,顧不上再照顧趙芬芳的面子了,當著兩個醫生的面就向周善本訴苦:“……周市長,你不知道,趙市長今天好像有什麽情緒,啥事都不願管了,連我的匯報都不願聽,市裏這一攤子急事沒人處理又不行,你說讓我怎麽辦啊?周市長,你畢竟是常務副市長,就是趙市長今天不讓我找你,我也得找你,我……我真是沒辦法啊……”

周善本怕王主任再說下去影響不好,苦笑著換下了身上的病號服,穿上了自己原來的衣服:“好,好,王主任,別說了,我去,我去,只要趙市長指示了,我執行就是,走吧!”

女醫生追到門xx交代:“哎,周市長,把幾件急事處理完,你可得馬上回醫院啊!”

周善本回轉身頻頻向女醫生招手,嘴裏連連應著:“好,好,梁大夫,我知道了!”

沒想到,這竟是永訣。女醫生幾小時後再見到周善本時,周善本的心臟已停止了跳動。

從九時三十二分走出醫院大門,到當天中午十三時二十二分咽氣去世,周善本生命的最後時刻也和趙芬芳一樣,是按分秒計算的,在這三小時五十分鐘裏,周善本緊張得如同打仗。

是日,年輕的秘書三處副處長柳東和周善本一起經歷了這難忘的三小時五十分鐘。

第一件事是趕到國際服裝節籌備中心,聽取服裝節籌備工作的最後一次匯報。

因為時間很緊,周善本一進門就把手表擺到了會議桌上,有氣無力地聲明說:“趙市長身體不好,不能來了,我今天手上的事也不少,會風要改改,這個會最多只能開一小時。同志們的匯報盡量短一些,材料上已經有的東西通通不要再說了,我帶到車上自己看。”結果,僅開了四十分鐘,這個會就結束了。周善本針對匯報中存在的問題,代表趙芬芳做了幾點指示,特別提醒大家注意開幕式群眾場面的控制,不要出現意外的混亂,和焰火之夜的防火安全問題。

離開會場時,周善本讓秘書柳東把一堆會議材料抱上了車。

第二件事是藍天集團的重組談判,這事周善本本來就放不下心,在醫院裏仍在遙控指揮。

三元集團的伍三元是精明過人的商人,並不是扶貧幫困的救世主。談判框架敲定下來之後,三元方面已經得到的東西寸步不讓,沒拿到的東西也想拿,突然提出要把原定零轉讓給他們的三千萬藍天科技國有股更改為四千萬股。偏在這時候,受了委屈的田健又要出國去投奔他的德國老師克魯特,準備將來作為克魯特方面駐中國的首席代表,在中國加入WTO之後開發中國大陸市場,德國方面的邀請函據說已經到了,田健已沒有心思代表藍天集團從事談判工作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