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四章 你往哪裏走

趙芬芳臉上的茫然和困惑全消失了,一下子激動起來:“幼稚?劉書記,齊全盛同志的工作作風難道你不知道嗎?如果他在國內主持工作,他批示聘用的小腐敗分子田健能抓嗎?田健能揭發大腐敗分子白可樹嗎?鏡州的腐敗內幕能徹底曝光嗎?”眼圈紅了,稱呼和口氣也在不知不覺中變了,“劉市長,你是我們鏡州的老市長了,和齊全盛同志搭了兩年班子,你走後,我和齊全盛同志搭了七年班子。七年了,只有這件事是按我的心願做的!所以,老市長,不管你心裏怎麽想,用什麽眼光看我,我都要說:我問心無愧!不論是對黨,對人民,還是對自己的良心!恕我直言:鏡州出現這種驚天大案,身為市委書記的齊全盛負有不可推卸的責任!至於齊全盛同志本人是不是陷了進去,陷進去有多深,我不知道,可我相信省委會查清楚!”

然而,讓趙芬芳沒想到的是,面對她這番表明立場的最新政治宣言,齊全盛的老對手劉重天的表現還是那麽平靜,那張長方臉上看不出任何響應的意思,眼神中也沒透露出多少鼓勵。

表白無法進行下去了,面對一扇緊緊關閉的門,你無法和他進行進一步的實質性交流。

劉重天真是莫測高深,面對一個整垮老對手的絕好機會,面對一個主動站過來的同盟者,竟是那麽無動於衷,而且不想再談下去了:“好了,趙市長,先了解這麽個情況,你忙去吧。”

趙芬芳心裏打起鼓來,坐在沙發上沒動:“劉書記,見到你我情緒有些激動,可能有些話說過頭了,可我想,我這是對組織說話,也就知無不言了,相信組織上會對我的話保密……”

劉重天這才難得笑了笑:“芬芳同志,你放心好了,我們紀委和專案組都有保密紀律。”

趙芬芳又說:“你是我們的老市長了,又七年沒到我們鏡州來過,我安排了一下,今晚我們政府這邊想為你接個風,副秘書長以上的同志全部參加,是不是請齊書記作陪由你定……”

劉重天擺擺手:“這個安排不太妥當吧?我這次到鏡州可不是參觀旅遊,是來辦案,中紀委掛號,省委牽頭抓的大案要案,要你們市政府接什麽風啊?影響不好嘛!”

趙芬芳不死心,靈機一動,馬上換了個思路,挺懇切地道:“劉書記,我就知道你會這麽說,所以,我做了第二手準備:我家初成請你吃個便飯,初成說了,他按你當年的指示,做我的接待員、服務員,做得還不錯,相信你會給他個面子,深入家庭來檢查檢查他的工作……”

劉重天笑起來,是真誠自然的笑:“趙市長,你們夫妻這些年怎麽樣?沒再吵過吧?”

趙芬芳道:“沒再吵過,真的。初成能擺正位置了,還吵什麽?老市長,這可真得感謝你呀,當年不是你做我們的工作,我們哪有今天的幸福生活?我們現在可是模範夫妻哩!”

劉重天這回爽快地答應了:“好,好,等忙過這一陣子,我一定去你們家做客!”

趙芬芳站了起來:“那老市長,我就把你的最新指示向初成傳達了,讓他好好表現!”

劉重天將趙芬芳送到門口,又說了句:“不過,趙市長,你也不能搞大女子主義啊!”

趙芬芳點點頭:“那是,老市長,我一直記著你的提醒呢!”像突然想了起來,“哎,怎麽聽說齊小艷在市紀委談話時突然逃走了?現在找到沒有?”

劉重天對涉及具體案情的事挺敏感:“哦,趙市長,這事你也聽說了?傳得這麽快啊?”

趙芬芳笑道:“老領導,你也不想想,鏡州是個什麽地方?齊小艷又是什麽人物?這麽大的事誰會不知道!”略一沉思,“據我所知,齊小艷和白可樹過去經常在金字塔大酒店的長包房同居鬼混,不知那裏找過沒有?劉書記,我建議你派人到那裏找找看!”

劉重天點頭應道:“好,好,芬芳同志,謝謝你的提醒啊!”

上車回市政府的路上,趙芬芳的腦子又轉開了:這個劉重天究竟是怎麽了?七年前齊全盛把他搞得這麽慘,甚至可以說是家破人亡啊,他全忘記了?當真大公無私,不計前嫌了?這世界上會有這種事?完全不可能!劉重天對齊全盛的仇恨應該是刻骨銘心的。那麽,問題就出在她自己身上,她太急於投靠了,一夜之間改換了門庭,讓劉重天起疑,也讓劉重天害怕。

劉重天說得不錯,她政治上確實有些幼稚了,在一個巨大機會面前失卻了理智,缺乏應有的政治矜持和定力。她不該這麽主動,而應該等著劉重天來拉她,邀請她共同登台聯袂演出。

如果這個判斷正確,那麽,她今天也就沒什麽大錯,不過犯了個幼稚的錯誤而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