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七章 以國家的名義

五十八

送走唐朝陽以後,葉子菁心情一直不太好受,總覺得唐朝陽的撤職離去有些不合理,不公道,可到底哪裏有問題,葉子菁卻又說不出來。葉子菁由此明白了什麽叫有苦難言:堅持原則太難了,孤臣太難當了!然而,也正因為有了這麽一批忠於國家、忠於人民的孤臣,這個民族才有了脊梁,這個國家才大有希望。

高尚是高尚者的墓志銘,卑鄙是卑鄙者的通行證,這話說得真不錯。事實證明,作為前任市委書記的陳漢傑和作為撤職市委書記的唐朝陽,已經用他們的正確抉擇和道德操守為自己寫下了高尚的政治墓志銘;而像王長恭這種毫無道德感的政客,則用自身的卑鄙獲取了前往地獄的通行證,對這個政客的公審已成定局。

對王長恭起訴的準備工作進行得很順利,院黨組和院檢察委員會為此分別召開了專題會議,進行了慎重研究。在院檢察委員會的會上,大家對王長恭那個殺人滅口的電話還是有爭議。張國靖和起訴處長高文輝希望把仗打得更漂亮些,擔心在法庭上陷入被動,不同意將這一缺乏旁證的犯罪線索列入起訴範疇。反貪局長吳仲秋和陳波則持相反的意見,認為還是列入比較有利。雙方引經據典,爭得不亦樂乎。

最後,還是葉子菁一錘定音,當場拍了板:“好了,同志們,大家都不要爭了!我的意見是這樣的:王長恭的這個犯罪事實即使不能被法庭認定,即使會有些被動,我們也要寫到起訴書上,拿到法庭上去!這起碼可以讓人們看得更清楚一些,這個王長恭到底是什麽人,膽子有多大!無法無天到了什麽程度!”

說到王長恭的無法無天,陳波才突然想了起來:“哎,這旁證我看還有了!”

葉子菁一時有點摸不著頭腦:“旁證在哪裏啊?陳檢,你倒說說看!”

陳波不無興奮地道:“葉檢,王長恭無法無天是有前科的嘛!我聽說過這麽一件事:一九九八年冬天,南四礦區的礦工打死了兩個外地流竄犯。當然,這兩個流竄犯不是什麽好東西,不被礦工打死也得判重刑,甚至是死刑。可你不能打死嘛,王長恭卻不讓查這事,指示定畏罪自殺,兩個流竄犯就變成了畏罪自殺。這不就是旁證嗎?王長恭敢這麽違法亂來,就不會下令殺人滅口嗎?法庭可以分析判斷嘛!”

這事葉子菁倒是頭一次聽說,認真一想,覺得陳波說得不無道理,便在散會後先找到了原公安局長江正流。江正流證實了這一情況,卻嘆息說,自己現在已不在公安局了,要葉子菁去找伍成義。葉子菁便又親自找到了市公安局,要代局長伍成義把當年的卷宗拿出來,把具體辦過此案的同志找來,給檢察機關提供幫助。

伍成義沒聽葉子菁說完,就叫起了苦:“葉檢,你還叫不叫我活了?我現在可是代局長啊!這陳谷子爛芝麻的事,你還搗騰啥?把這些同志都抓起來辦瀆職啊?看在咱們曾經一起垂死掙紮過的分上,好姐姐,你饒了我行不行?算我求你了!”

葉子菁極力扮著笑臉:“伍局,不是你求我,是我求你!既然你還記得咱們一起垂死掙紮過,就得幫我把案子辦完嘛!”知道伍成義在代局長的位置上,不敢多得罪人,便又說,“你放心,我們這回要辦的是王長恭,不會辦你們的同志!”

伍成義根本不信:“葉檢,你騙別人行,可卻騙不了我!‘八一三’大火案剛辦時,我們公安局的人你也說過一個不抓,後來抓少了?!”越說越惱火,“哦,對了,我正要找你呢!上個星期你們檢察院怎麽又來找我們的麻煩了?什麽收贓車啊?我們礦區公安分局不過把沒收的車借用了一下,就犯法了?!”

葉子菁可沒想到,當初和她一起頂著壓力並肩作戰的戰友伍成義今天一做了代局長,說話辦事的口氣就和當年的江正流一模一樣了。由此看來,壓力壓不垮的好同志,卻很有可能被一頂破烏紗帽壓得喘不過氣來,哪怕是代字號的烏紗帽。

伍成義還在那裏叫:“關於礦區公安分局辦案借用沒收車的問題,江正流在任時向你和檢察院解釋過,我到任後也和你解釋過!你倒好,一點面子不給!”

葉子菁這才苦笑道:“伍局,不是我不給你面子,收贓車的事有實名舉報,事實確鑿,你們就必須立案偵查嘛,老這麽拖著,我們礦區檢察院當然要行使法律監督職責嘛!”又說起了正題,“哦,伍局,咱們還是說說那個流竄犯案子吧!”

伍成義手一擺,一口回絕了:“別,別,我的檢察長姐姐,這案子你可別和我說!一九九八年我分管交警支隊和後勤,有關交通事故和後勤的事你可以找我,其他的事你該找誰找誰去!你們不是說這案子是江正流辦的嗎?你們就找江正流好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