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吳明雄的簡短講話結束後沒幾分鐘,約有六七百號臥軌群眾就退了下來。這些群眾大約是怕公安幹警會抓他們,離開鐵路線後全四下裏散開了。公安幹警嚴格執行市裏的規定,對聽從勸告自動散開的群眾網開一面,不但沒去抓,還把警戒缺口放得更大。

12時整,正式的市政府公告播了出來。

公告命令仍聚在鐵路線上的人員,立即離開現場,並宣布,市政府將在公告結束15分鐘後,進行清場,凡清場時仍聚在鐵路線上的人員,一切後果完全由自己負責。

12時05分至20分,大批臥軌人員在一遍遍重復播送的公告聲中退了下來,聚在鐵路線上進行最後對峙的只有不到百

余人了。可這百余人手中仍打著紅旗和橫幅,改過詞的國歌聲又響了起來———

起來,不願做奴隸的礦工,

把我們的血肉築起我們新的長城,

勝利煤礦到了最後危險的時候……

12時25分,公安、武警沖上鐵路線,幾個人架一個把這最後百余人全架下了鐵路路基,震驚全國的“12·12”臥軌事件,這才在沒發生任何流血的情況下結束。

一星期後,河東村金龍集團董事長兼總裁田大道、勝利礦機修廠車間主任章昌榮、勝利礦原采煤十區副區長王澤義被平川市公安局同時收審。

田大道被拘時感到很意外,在集團辦公室裏拍著桌子問執行公務的公安人員,“知道不知道我是誰?”公安人員平靜地告訴田大道,我們不但知道你是誰,還知道你幹過什麽事。你田董事長早就該到我們公安局說說清楚了。我們今天請你去已經夠晚的了。

章昌榮和王澤義的被拘,和田大道的被拘情形大不相同,二人似乎早知道要面對什麽,是帶著從容的笑意上的警車,頗有些當年共產黨人大義凜然的氣派。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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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996年5月,平川市中級人民法院以煽動破壞鐵路交通秩序罪、流氓罪,兩罪並罰,判處田大道有期徒刑6年,以破壞鐵路交通秩序罪,判處章昌榮有期徒刑3年、王澤義有期徒刑2年。田大道就此被人淡忘,而章昌榮和王澤義卻被勝利礦的一些幹部群眾當作傳奇英雄,在私下裏一次次提起。相當一批幹部群眾認為,是章昌榮和王澤義把勝利礦從“最危險的時候”挽救出來,使得他們至今還是縣團級國營煤礦的工人。然而,可悲的是,受臥軌事件影響,河西村萬山集團董事長兼總裁莊群義在礦工敵視的目光下難以堅持,被迫退出和勝利礦的聯采合作,這個已近衰竭期的縣團級國營煤礦的經濟危機再度來臨,礦上的大食堂又在醞釀開臨時大鍋飯了……第二十章猛士當壯別七十四

空氣仿佛凝固了,鉛也似沉重的壓抑和憂郁注滿了市委第一會議室。再沒有往日開會時的那種輕松和隨意,更沒有誰還能在這種沮喪的時刻談笑風生。一切都是靜靜的,連與會者喝水和翻動文件紙頁發出的極輕微的響聲都聽得到。

中共平川市委以總結經驗教訓為主旨的常委會,在市委副書記肖道清一人因病缺席的情況下開始了。

市委書記吳明雄主持會議並講了話。

就是在這種沉重時刻,吳明雄的神情、語氣仍是不卑不亢。

吳明雄說:“不管我們主觀願望如何,嚴重的後果已經造成了,1800多人臥軌,國家的經濟損失先不說,政治影響也是非常惡劣的。根據我市國家安全局匯報,外電和港台報紙對此已有了不少報道,一些別有用心的外電甚至歪曲‘12·12’事件的背景和事實真相,惡意攻擊我們國家的改革政策,話說得都很刺耳。我們的南水北調工程、我們的環城路,他們看不到;我們的紡織機械集團,我們的康康豆奶集團,他們看不到;我們的新西湖,我們越來越美麗的新平川,他們也看不到;只有‘12·12’事件,他們看到了!這當然沒什麽了不起,中共平川市委和一千萬已經創造了當代奇跡的平川人民不是看著這些真假洋人的眼色過活的,從來不是!你說好也罷,說壞也罷,我們都將在自己選定的道路上走下去!義無返顧地走下去!

“但是,同志們,我們確實犯了錯誤,甚至可以說是很嚴重的錯誤。這個錯誤的嚴重性在於,我們決策的失誤險些造成了一場流血的動亂。在改革不斷深化的今天,在改革措施涉及到千千萬萬工人群眾、城市普通百姓利益的時候,我們急於求成,改革力度太大,而教育宣傳的工作力度太小,事實上是違背了從中央到省委關於在穩定中求發展的根本精神。是的,我們可以向中央、向省委匯報說,勝利礦的改革之路非走不可,否則,8500多工人就沒法擺脫困境。這對不對?也對。勝利礦的改革之路日後還要走,肯定要走,對此,我並不懷疑,我們國家改革發展的大趨勢就是如此。可同志們一定要記住,任何時候走出這一步,都必須以穩定為前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