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滿頭大汗的中年人是三紡機廠的劉廠長,劉廠長跟上來說:“張總,實在不行,我看還是擺一擺吧。說實在話,我寧願新建一個鑄造車間,也不想要這麽個虧本的破廠。”

張大同光火了,命令道:“集團定下來的事你們都要執行!生產結構必須調整,你們誰說了都不算。你們現在都是二級法人,對外沒有獨立地位,集團對你們的合並是內部事務,誰不幹就撤誰!”

劉廠長說:“張總,你最好親自到第二鑄造廠去解釋一下。”

張大同不理,對著破車棚的另一角叫了一聲:“冷書記,你過來一下。”

集團黨委副書記冷海生過來了。

張大同對冷海生說:“你馬上和劉廠長到第二鑄造廠去一下,再次宣布集團的合並決定。如果二鑄還不幹,你立即按黨發2號文的規定,將二鑄的廠長、書記就地免職!二鑄搞成這個樣子,這兩個人還一天到晚只知道喝酒,這樣的幹部我看早就該下台了!”冷海生應了一聲,帶著劉廠長和生產部的女同志走了。

這時電話又響了,張大同對著電話“喂”了一聲,聽聽沒聲音,便又和王大瑞說起話來:“你這大記者找我幹啥?是不是真想替我吹吹?幫我的集團造造革命輿論?”

王大瑞剛想開口說明自己的來意,張大同卻又對著電話說了起來。

電話是市長束華如打來的,了解集團近來的整組情況。

張大同說:“束市長,你放心,有你和吳書記的全力支持,這塊骨頭我張大同啃定了。集團所屬單位的所有人員,我一個不會推給市裏。我還有些野心呢,如果市裏同意,我還想把平川機械一廠和鋼結構廠也並到集團裏來。”

束華如在電話裏說:“我看可以考慮。這樣既擴張了你的集團,也幫助市裏解決了兩個困難企業。不過,這事還要找曹市長和嚴市長具體商量,聽說嚴市長正和台灣華氏集團談著機械一廠的兼並問題哩,不知進展如何。”

張大同很高興,說:“好,有你的話,我明天就去找曹市長和嚴市長。”臨放下電話時,張大同才用開玩笑的口氣問了一句,“束市長,你們市裏可能已接到不少告我的信了吧?!”

束華如問:“你害怕了?”張大同說:“只要你和吳書記都不糊塗,我才不怕呢!”這回放下電話後,張大同肅靜了一會兒。

王大瑞不敢怠慢,忙把自己這次的來意說明了:“老戰友,我這次來還真就是想替你們集團造造革命輿論哩。我們報社和市企業家協會聯合編了一本書,書名叫《平川明星企業與平川企業明星》,顧問是市委陳忠陽書記,主編就是我。我做主編,能不想著你這個老戰友麽?我就把你這個著名企業家和你們這個著名集團都排在裏頭了。”張大同樂了:“你還真給我認真吹上了?我現在有啥可吹的呢?集團剛建起來,關系還沒理順,一大半成員廠虧損。你親眼看到的,我盡在發火罵人,渾身冒煙。”王大瑞說:“這正是你和你們集團的可貴之處呀。剛才看著你工作的時候,我就想,你真是一個90年代的喬廠長,我真是服了你了。所以,我已把文章的題目想好了,就叫《新喬廠長上任記》。”

張大同手直擺:“不行,不行,我又不姓喬。”

王大瑞以為有門,又說:“那就叫《破車棚裏的集團公司》。”

張大同說:“這更不行!你是吹我還是損我呀?我的集團正在謀求和美國KTBL集團公司合作,你說我在破車棚裏辦公,那美國佬還相信我呀?!”

王大瑞不願在這種枝節問題上多費口舌,便說:“好,好,題目你定吧,只要給我一萬塊錢贊助,我負責給你老戰友吹好點。”

張大同愣了:“什麽?什麽?一萬塊錢贊助?你老兄看看,我這三間辦公室裏的全部家當值不值一萬塊?不行,你就把我這個老總拖出去賣了吧!”王大瑞點著張大同的額頭直笑:“看看,小氣了吧?小氣了吧?手頭玩著四個億的國有資產,問你要一萬塊的贊助你還叫!別說我還在書裏吹你,就算不吹你,讓你贊助一下文化出版事業,你也得夠點朋友嘛。”

張大同說:“老戰友,我不和你開玩笑,這四個億可沒有一分錢是我張大同個人的。而且,現在也是我最困難的時候,我已三個月沒拿到工資了,我也請你看在老戰友的份上,晚幾日,等把我養肥了點再宰我,好不好?”

王大瑞沒話說了,幹笑了半天,起身告辭。

張大同在送別王大瑞時,開玩笑問:“老戰友,沒有錢給你,你還替不替我們集團吹呀?”

王大瑞一本正經地說:“這叫什麽話?沒有錢,該吹也得吹。我說過嘛,我王大瑞就是改革的吹鼓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