四(第2/3頁)

陳忠陽心裏很得意,嘴上卻說:“什麽老書記呀,如今越老越不值錢,我今年可是五十八了,就等著回家抱孫子嘍。”

嚴長琪笑著說:“您陳書記能回家抱孫子呀?這還在位呢,那麽多地方都搶著要您去當顧問,真要退下來,還不把門檻都踏破了。”

陳忠陽也笑了:“這幫家夥別人不知道,你們還不知道?不就是想借我的余熱燒他們的小灶麽?我早和他們說過了,我陳忠陽十六歲參加革命,幹到今天,也該歇息了。他們的爛事,我才不管呢。”

尚德全說:“老書記,他們的爛事您不管,我們雲海的事,您可不能不管呀!我們可都是鞍前馬後跟著您許多年的老部下了。”

年輕的市委副書記趙林更露骨地說:“老書記,您可是咱雲海幹部的當家人呀,現在您在位,市委常委會上有人幫我們講話,我們啥事好辦,就是郭懷秋也拿您這樣的三朝元老沒辦法;您要真不在位了,再不管我們,我們的麻煩就大了。”

陳忠陽覺得非黨副市長嚴長琪在面前,雲海的幹部這樣說話很不得體,便舉起杯說:“廢話少說,喝酒,喝酒。”

趙林根本沒把嚴長琪看在眼裏,喝了杯酒,又說:“真沒想到,郭書記說去世就去世了,這真是人算不如天算哩……”

陳忠陽火了,酒杯往桌上重重一放,罵兒子似的指著趙林的鼻子道:“小趙,你這話是他媽什麽意思呀?啊?還人算不如天算?!郭書記都倒在工作崗位上了,你還這麽胡說,啊,這叫啥?這叫既沒黨性,也沒良心!”

趙林不敢做聲了。陳忠陽嘆了口氣,又說:“你們胡說八道不要緊,罪名最後還要落到我頭上,不知內情的同志,還以為是我支持慫恿你們的呢!今天,我當著嚴市長的面再重申一遍,今後,不講原則,不負責任的話,誰都不許亂說。要搞五湖四海,不要搞小圈子,小宗派!”

嚴長琪心裏清楚,陳忠陽的話是說給他聽的,便笑道:“陳書記說得不錯,外面是有些議論呢,你們可別再害陳書記了。陳書記在雲海工作多年,對雲海有感情,你們得珍重陳書記這份感情,可不能給陳書記添亂呀。”

陳忠陽注意地看了嚴長琪一眼,嘴上沒說什麽,心裏卻認定嚴長琪話裏有話。

對嚴長琪這個從工學院土木工程系上來的黨外副市長,陳忠陽一直吃不透。這位副市長對任何人都笑眯眯的,對市委幾個書記、副書記交辦的事,嘴裏從來不說一個“不”字,似乎是個很好說話的主。可奇怪的是,辦的結果卻又大不相同,沒矛盾的事都辦成了,有矛盾的事一樣辦不成,你細想想,還又怪不得他。

和SAT公司合作的事就是這樣。他陳忠陽要辦,嚴長琪不說不辦,滿口應承,四處跑個不歇,可到底沒辦成。辦不成,這位副市長也不說,見了他仍是笑眯眯的。後來,便要他去找郭懷秋談,他找郭懷秋一談就碰了軟釘子。

今天這番話說得又很有意思,聽上去好像是為他陳忠陽好,可卻再三強調他對雲海有感情,心裏只怕已認定平川市有個雲海幫了。那麽,嚴長琪知道不知道,平川還有個以肖道清為後台的大漠幫?沒準這滑頭滑腦的副市長已通過郭懷秋,貼上肖道清了吧?

陳忠陽呷了口酒,不動聲色地問:“嚴市長啊,這郭書記突然去世了,你老弟估計省委會讓誰出任平川市委書記呀?”

嚴長琪燦爛地笑著:“哎呀,陳書記,你看你這話問的,我老嚴是民革黨員,可不是中共黨員,咋會知道中共省委的安排呀?”

陳忠陽說:“我們試著猜猜看嘛。”

嚴長琪的滑頭已到了爐火純青的地步,搖著禿了大半邊的腦袋道:“我可猜不出哩,反正,陳書記,我給你表個態,在任何時候、任何情況下,我都服從黨的領導,誰當市委書記我都聽吆喝,都盡心盡力幹好我分內的事。”

陳忠陽問:“你看肖道清怎麽樣?”

嚴長琪說:“不錯,不錯,肖書記年輕穩重,政策性強。”

陳忠陽又問:“那麽,吳明雄呢?”

嚴長琪馬上說:“也挺好嘛。吳書記有事業心,也有開拓精神,誰不知道吳書記是把快刀呀。”

陳忠陽哭笑不得,指著嚴長琪直咧嘴:“嚴市長,我真服了你了———和你交交心還真不容易哩。”

嚴長琪一副嚴肅認真的樣子:“陳書記,我說的可都是真心話,肖道清和吳明雄本來就各有各的長處嘛。”

這時,雲海市委書記米長山走了進來,先給陳忠陽敬了一杯酒,又給嚴長琪敬了一杯酒,後來,就把陳忠陽叫到了外面的休息室,悄悄地對陳忠陽說:“老書記,束市長的電話打通了,束市長要您務必於今晚七時參加市委常委擴大會議,傳達省委錢書記指示精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