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869章 臟活兒（下）

噴射，不以人的意志為轉移。或者說，這是術者最期盼的也是最畏懼的一種情況。

腸道支架手術，真是一個讓術者很糾結的手術。

一道黑黃色的氣浪率先噴了出來。

蘇雲手裏的無菌單在間不容發的瞬間蓋上去。

可是那股氣浪的強度超出了他的預計，他下意識的兩只手拉緊無菌單。

然而，就是這無疑是的動作壞了事兒。無菌單被……被強烈的氣浪直接撕破！

蘇雲愣住了。

雖然他反應奇快，手速堪比電競職業選手，然而這次面對的不是虛擬的對手，也不是人體正常的生理解剖結構，而是噴射出來的陳年宿便。

這是誰都不想面對的對手。

英雄，能直面鮮血淋漓，能直面人生的慘淡，做到面不改色。

可是哪家的英雄能面對屎尿屁，還面不改色呢？

那是梟雄。

很明顯，蘇雲還沒到這個層次。

熱血少年郎，被直接給嚇懵了。

但那股氣浪很快被終結，鄭仁左右手交叉操作，左手捏著三張無菌單按在患者肛門旁，接住了噴射出來的陳年宿便。

蘇雲眉毛不斷顫抖，想說點什麽，但卻被那股子味道把所有話都堵了回去。

手裏的單子也不是沒有用，最起碼能讓噴到身上的陳年宿便少一點點。

很快，鄭仁就感受到手裏無菌單的重量。

“接住！”他沉聲說到，一股子味道，差點把他熏了個跟頭。

蘇雲不再愣神，凝神接過鄭仁手裏的無菌單，團起，扔到半人高的大紅桶裏。隨後，手速開到最大，帶著殘影的又抓起來三、五張無菌單，截住噴射的陳年宿便。

但再怎麽快，也是有間歇的，鄭仁和蘇雲身上的無菌衣崩的都是黑黃色的點子。蘇雲更慘了一點，也算是求仁得仁了。

手術室裏的空氣，已經無法呼吸了。

濃厚的味道，堪比生化武器。人類總是有自身的極限，即便是鄭仁這種掛逼，也無法抵擋。

他抓緊時間把支架完全打開，隨後抽出導絲。

手術這就做完了，然而這台手術對於鄭仁來講，最關鍵的部分，還只開了一個頭。

隨著腹腔壓力的降低，黑黃色的宿便不再噴射，而是隨著腸道的蠕動和消化液一起流淌出來。

無數黑黃色的宿便，被一張張無菌單包裹，扔進大紅桶裏。

很快，鄭仁就開始覺得視覺開始模糊起來。眼睛被辣的止不住的流眼淚，這也算是人體的一種自我保護機制。

楊教授見屏幕停止，支架順利的下進去，就想上來幫忙。

可是他隨即被護士長嚴厲的制止了。

“裏面進不去，先讓他倆忙吧，你進去也沒什麽用。”護士長說到。

謝伊人看著裏面，有些愣神，這是怎麽了？

她沒接觸過這類手術，完全不懂裏面的險惡。

普外科的住院總也無奈的說到：“楊老師，現在進去也沒用，等他們手術做完了，咱們再幫著收拾一下。現在進去，沒用的。”

楊教授也很無奈，見護士長把手術室層流的換氣功能開到最大，呆呆的透過鉛化玻璃看著裏面忙著處理陳年宿便的兩人，心裏無限感慨。

十多分鐘後，蘇雲打了一個手勢，示意可以接患者了。

護士長和其他護士比較有經驗，戴了幾層口罩，這才打開氣密鉛門。

門剛開，一股濃烈而古怪的味道沖了出來。

楊教授只戴了一層口罩，差點沒被熏出一個跟頭去。

按說都是普外出身，雖然最後去幹了肝膽外科，腸道手術楊睿做過不知道多少。

可是這個味道，真和外科手術的時候沒法比。

更濃烈，更純正……

眼淚瞬間流了下來，楊教授胡亂擦了擦，跑進手術室裏。

自己找鄭老板做手術，要是這點苦都吃不了，就沒辦法見面了。楊教授忍著這股子陳年宿便的味道，進去幫著忙活。

但人雖然進去了，也沒什麽活能幫著幹。

他只能和護士長、謝伊人以及其他護士穿著無菌服，開始擡患者。

鄭仁和蘇雲收拾汙染最嚴重的手術台，一張平車被普外住院總推進來，幾個門一開，手術室的空氣……

也沒好到哪去。

還是護士長有經驗，這是不知道做了多少類似的手術積累下來的。

給患者身上擦幹凈，鋪上幾層無菌墊，擡到平車上。

普外的住院總做了個手勢，屏住呼吸，漲的滿臉通紅，急匆匆的推著患者跑了。

楊教授腦瓜仁嗡嗡疼，戴著無菌手套，幫護士長忙乎著。

擦擦擦，主要的活還是鄭仁和蘇雲幹。

因為，他們倆最臟。

已經臟成那樣了，也不用再小心翼翼的躲著了。

這叫破罐子破摔。

大半個小時，屋子裏收拾的幹幹凈凈，護士長把所有人攆出去，開始通風換氣，消毒滅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