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840章、還是要爭取下

但萬長生肯定不是來顯擺自己自己天賦的,拿粉筆敲著黑板:“老師,您那個時代,貧窮到任何一樣東西都跟生活生產息息相關的農家到處都是,這是個很純粹的局面。

但在這樣的工廠子弟家裏,就略有進步,有追求了,因為起碼她接受過初級教育……”

說著就在黑板另一邊開始畫新的場景圖,啊,這種信手拈來的畫法,真的只有他具備。

看的人絲毫不覺得不耐煩,只會新奇那粉筆下又會出現什麽:“時代在進步,這是家裏有人出去打過工的變化,他們會多一些跟建築不相稱的家電,多些給孩子的塑料玩具。

哪怕便宜,但也是鄉下買不到的,但很少有給老人買什麽,因為老人不接受城裏的新事物,孝順的都直接給錢……”

老雷依舊抱著手臂,但已經沒了之前故意露出的鄙視樣,思索。

萬長生馬上再開一張:“這是打工恰好涉及到裝修行業的家庭,知道鋪地磚、刷墻面,甚至貼墻紙了。

但為什麽要這麽做,怎麽搭配才好看,是不懂的,所以難免會出現一些沒用,但他們又在積極朝著城裏人靠攏的東西。

恰恰是這些道具,能夠體現出現在農村家庭的特征,現代時代的特征,農村也有閑錢在追求更好的生活水平。

雖然他們還找不準點,但已經和您總結經驗的八九十年代,有了巨大的差別。”

這話說得很含蓄。

但非常明確的提醒老雷,您的老經驗現在不太對了。

普通人隨口這麽說沒事兒,老雷是代表著國內舞美最高水平的存在。

他經常出去講課,交流經驗,傳遞態度。

如果不及時調整某些細節,還堅持自己的一些固化了二三十年的觀點,一旦被人抓住小辮子,處理不當就很容易毀了招牌。

黑板上三張場景圖,僅僅看三張圖,就能明顯的區分出三個差不多經濟水平家庭的特征。

特別是後兩者,同為農村家庭,又有些職業特征的變化。

老雷出神的看著,倒是很快笑起來:“最近幾年我下農村采風的機會少了,看來是確實有點懈怠。”

江竹清本來有點小緊張,研究生這麽跟導師沒大沒小,怕是要得罪人。

可現在的反應,讓林楚妮都美目閃動。

不過老雷卻指指:“上課快兩個月,就算是你的中期小結,繼續……”

萬長生就點頭繼續:“舞台美術有兩大思維流派,一種是舞台美術服從導演跟劇本,一種是舞台美術參與導演和劇本,您是後面一派的宗師。”

江竹清忍不住又緊張了。

萬長生這學術觀點,怎麽動不動就往根子上沖。

這就像華山氣宗跟劍宗的鬥爭一樣,各個行當這種鬥爭都是你死我活的。

老荊那邊南北之爭也差不多。

可萬長生的態度就是敢直面這種爭鬥:“在我看來,這是偽命題……”

哎喲喂,不光林楚妮都想制止他,老雷的眉毛都立起來。

所以說萬長生膽子大呢。

忽悠了南派的女弟子來北派當傳人,現在又敢大放厥詞:“這事兒得看舞美地位高,還是導演編劇地位高。

您出馬,連席導都得給幾分面子,有什麽場景得跟您商量,或者直接把這塊兒交給您就好,因為您用心參與,揣摩並反復考慮怎麽才能體現場景,導演省事,甚至能激發靈感。”

邊說還邊敲黑板,他也是在藝考班上課習慣了。

但這番話拍得婉轉又親切,老雷聽了也舒服,看著那細化的三種農村場景圖,只有用心的人才會這麽認真專注的分析。

有這種做事的態度,什麽事兒做不好呢。

所謂眉毛稍微緩和了點。

萬長生才繼續:“換剛初出茅廬的舞美生,面對大導演,有幾個跟我這樣運氣好被賞識?

能戰戰兢兢把飯碗捧好就不錯了,還敢談參與或者服從的關系?如果我們在教育的時候,就給舞美生灌輸這種擡高自身地位的思路。

以後……在現實中會被社會毒打到懷疑人生,反過來懷疑您說得對不對。”

老雷呵呵中帶點慍怒:“那意思是我還錯了?”

萬長生趕緊搖頭:“您沒錯,但是您把教育工作者和舞美工作者兩重身份混淆了,也就是把德藝雙馨這兩項化為一體了。”

林楚妮可能跟著萬長生一兩年,膽子確實大了不少,敢連忙哈哈兩聲:“好久沒聽見這麽清新脫俗的吹捧,還吹得這麽恰到好處!”

江竹清一臉的我的媽媽呀,你們舞美專業的師生關系這麽隨便嗎?

老雷也演不下去那種極具分寸感的薄怒表情,哈哈笑:“忽悠!你繼續忽悠!小林負責記筆記,把他這些罪證都記下來!”

林楚妮馬上不敢說話了,低頭痛苦回憶。

萬長生是認真的:“也許我做了四年的藝考培訓,深刻感受到這兩重身份的交叉和區別,必須承認,絕大多數學生,哪怕是大學生、研究生,他們成為您這樣頂級大師的概率幾乎為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