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11章、師者,傳道受業解惑也

萬長生對依舊戴著口罩的胖大姐只是點點頭,並不伸手攙扶,卻摟著艾米拉的肩膀到沙發上坐下。

三年前他和杜雯就是在這裏踏上藝考之路,現在的艾米拉也十三歲了,一年多的時光竄高了不少,甚至從臉上都能看到些青澀的少年樣。

大多數時間都是徐朝暉在幫忙照顧師弟,所以萬長生先自我批評:“在我們中國,老師是個非常重要的人物,傳道、授業、解惑這三件事是同樣重要的事情,聽過這三個詞嗎?”

其實得益於艾米拉,他們幾人在一起的時候,都按照徐朝暉倡導的用英語交流,包括鐘明霞在內,大家的對話經驗就豐富得多。

外語這事兒,就得在語言環境裏面多說。

萬長生邊用英語表達,一邊用繪畫筆在自己的速寫本上,寫下這三個漢語詞匯。

艾米拉能聽懂大多數日常江州口音生活交流,說就結結巴巴,讀寫基本為零,但是萬長生這一筆蒼勁有力的行楷,很有藝術氣息。

少年捧著看,胖大姐也蹭著站在沙發邊,但保持了一米多距離伸長脖子看。

萬長生其實主要是說給她聽的:“傳道不是說宗教,而是道德,傳授做人的道理,這是第一,然後才是傳授學業,教你畫畫……”

每解釋個詞,萬長生就在字眼下把解釋詞也分別寫上:“最後解答你的疑惑,你有什麽不懂的都可以問我,這是我應該做到的責任,但這一年因為我的工作學習都很忙,所以做得不全面,你做錯事,我是有責任的。”

艾米拉對這種中式自我批評套路肯定不熟悉,趕緊雙手抓住萬長生的胳膊:“對不起,對不起,是我錯了。”

萬長生果然馬上標準國問:“哪錯了?”

艾米拉愣住,使勁撓頭,平時他都是江州街頭男生的普通打扮,也就今天有活動,才穿上標準的阿拉伯白袍,這會兒摘了頭巾和頭箍,自然卷的黑頭發有點蓬亂,明顯有點懵。

萬長生笑盡量讓徒弟輕松些:“一個人人品的高下,不是表現在對待權貴、朋友的態度上,而是看他是否尊重比他地位低的人,這就是我教你未來看人的地方,還記得葛寧先生嗎,當初我們認識時候,為你到我這裏學習做擔保的那位英國紳士,他的人品就很好,不管內心是不是覺得白人最高貴,又或者英國紳士天下第一,但在面對其他人的時候,非常有禮節,之所以贏得了我的尊重,就是因為他在航班上為一位患病的孩子讓座……”

少年聽得很認真,還輕輕靠在了萬長生臂膀上,缺少父愛的少年肯定對萬長生這種長者之風的寬厚很依賴。

萬長生由己及人:“我最擔心你的就是這點,也許你的家庭條件不錯,不管以後怎麽樣,你起碼是衣食無憂的,但如果因此就忘記自己要尊重別人,要遵守規則,就容易變成一個得意忘形的人,知道這個意思嗎?也許在你們的國家,粗暴對待一個下人很常見,甚至不會受到懲罰,但是這種驕橫未來會來帶更大的災難,那才是無法挽回的懲罰,巨大的懲罰,因為越來越放縱自己的行為,超越自己危險的界限都不知道,遲早被眼前的隨心所欲害死,明白嗎?”

與其說這話是說給艾米拉,還有他姐姐聽,不如說萬長生是在對自己告誡。

一直他都在這樣告誡自己。

觀音廟最近二三十年有點樹大招風了。

雖然在整個巨大國家,這座寺廟還不算什麽。

但起碼在寧州市,觀音村的人越來越牛皮哄哄,幾家聯姻、宗族關系,再加上寺廟香火旺盛的源源不斷收入。

是個人就容易膨脹。

財大氣粗嘛,說話的聲音都大了很多。

隱隱然都不把寧州市放在眼裏,動不動就是省城京城。

萬長生前些年年紀不大,卻已經感知到這種驕橫跋扈的派頭在蔓延,他一直在碑林老祖宗的古籍石碑上找辦法。

顯然在巨大的利益面前,大家都有點不怎麽聽他的,廟守當成佛像供起來就可以了。

佛法那一套似乎也跟不上時代的變化,大家不過是當成賺錢的工具。

畢竟在觀音村真正懂道理講道理的,就只有萬家核心的文化人。

恰恰在中青年這一代上,萬長生父親去世又斷档了。

高考前的美術班算是第一次掙紮碰撞。

把塑像搬回去,把人帶出來打工,包括把族親裏的錢拿來投資做了生意。

都是萬長生在試探調整。

因為走出來的萬長生逐漸找到方向,只有變得比觀音村更好更有出息,才有底氣面對觀音村做出改革。

不然歷史上那些改革者的下場就不用說了。

而自己這三年來,看似風光無限,可實際上萬長生卻覺得如履薄冰。

倒不是藝考培訓或者學業上有什麽錯漏會出問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