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76章、憑什麽被看重

關老太穿著一身西裝領呢子短大衣,這年頭很少有人這麽穿了,老太太都不這樣。

觀音村那鄉下更少見。

她不看別的老師教授,只看萬長生,看兒孫那種溺愛的眼神表情。

過來隨手抓了辦公桌上的什麽本子就打他,但誰都看得出來還是打自己兒孫的力度:“明明不調皮,非要裝著這麽調皮做什麽?”

萬長生笑,起身把自己剛抄好的學生名單收兜裏。

然後扶著老太太,一起看著系主任熱烈引導過來的人群,特別是中間這位頭發稀少的老者,這還提醒他看了眼身邊老太太的頭發。

一頭銀發梳得一絲不苟,就像苟教授永遠都穿得嚴謹的西裝襯衫,挽在腦後用網兜兜著。

關老太發現他又走神,忍不住再打一巴掌:“荊老師,北派篆刻的大家,皇宮博物館的摹印專家,你師父當年就是從他那走上篆刻之路的,一輩子的朋友……這就是萬長生,那幾枚印都是他刻的,但主業不在篆刻上,所以得趕緊找個師父把他拴著,成天到處瞎忙活!”

旁邊那些老師研究生,羨慕得口水都要出來了!

老苟是走了,可根本就沒有放下給萬長生鋪的路,連系主任都一臉與有榮焉的表情,生怕萬長生說出什麽大逆不道的話,要是敢拒絕,估計他真能給萬長生搞幾個不及格重修。

可是這會兒不敢隨便插話。

足見這位專家的地位。

平京皇宮博物館的專家,基本上在國內文化界那都是達摩院似的人物,只有最好的才會待在那裏幾十年如一日的深鉆精研。

平日裏都難得看到這號兒人物在外面露臉,基本上都是外人不知曉,行內比天高的存在。

這是為了萬長生來的江州,面子可真夠大。

顏從文的表情,則是一陣紅一陣白的直抖抖。

這是走了靠山,可換了座珠穆朗瑪峰來!

特麽都是什麽人啊,命咋這麽好啊!

好多人一輩子都想巴結這些大家,人家都愛理不理。

現在怎麽感覺是萬長生愛理不理。

其實他態度多好的:“荊老師好,師父還在的時候,就教導我把篆刻跟雕刻,還有雕塑結合起來,所以我現在正在攻讀蜀美的國畫跟雕塑專業雙學位。”

眼前這位身材微胖,頭發稀疏的老頭兒,一點沒有專家大家的飄逸風采。

就跟電影裏面那位火雲邪神似的,還好衣服不至於是背心人字拖,但古板程度和苟教授如出一轍。

現在背著手笑眯眯看萬長生:“那研究出來什麽沒有啊?”

萬長生搖頭:“還各歸各,沒能融匯貫通。”

老頭兒伸手:“你的刀呢,老苟說你成天都帶在身上。”

說得好像萬長生是什麽武俠刀客一樣!

萬長生想想從兜裏摸出那把有小皮套的篆刻刀:“以前沒事兒就摸出來刻兩下,但這一年,自從全面接觸雕塑以後,我的注意力就轉移了,很少有時間,也很少有心情,隨時都摸出來刻兩下。”

系主任臉上著急!

顏從文恨不得舉起旁邊的鍵盤砸萬長生的臉,但又巴不得他不識擡舉,惹怒了大家。

可惜大家只是對手裏的刻刀愛不釋手:“聽老苟說過好多次,這麽貴的刻刀,他一直都猶豫到底值不值得,會不會玩物喪志反而影響了他對印章的態度。”

他背後還有兩三個中青年,也探頭看刻刀,卻不說話。

萬長生還真不知道苟老和這把刻刀的故事,這會兒大方:“送給您吧,師父是個嚴謹的人,什麽事情都有板有眼,我這麽調皮,幸虧是他不嫌棄。”

大家伸手:“石頭呢?”

萬長生猶豫下,才從自己兜裏扣扣索索摸出一塊。

荊老師把石頭在手裏顛兩下笑了:“刀這麽好,印章石卻這麽便宜,你是不是有點本末倒置了?”

萬長生也笑:“得看在什麽人手裏。”

這話有點傲,得了關老太小巴掌打手臂上,跟撓癢癢似的。

荊大家卻渾不在意的只是看那方練習石:“把酒祝東風且共從容……九字印,你還真是隨心所欲的自在,剛剛和好朋友分開?”

萬長生像被看破了什麽秘密似的,訕笑下:“差不多。”

系主任和關老太都探頭看了下,但只有老太太敢問:“哪九個字?”

實在是那種篆書石鼓文,看著就跟天書一樣,旁人真的很難完全辨認。

系主任的文學功底沒得說:“歐陽修的《浪淘沙》,開篇九字,把酒祝東風,且共從容,端著酒杯向東邊的朋友遙祝,你怎麽就不能再停留些日子呢……萬長生這種篆刻意趣很有古人之風啊!”

滿以為自己寫的是密碼電文,沒誰看得懂。

誰知道遇見行家,就立刻被看破心中思想,這對萬長生來說,是極少能看見的狼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