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39章、領導說了算

萬長生沒所求,就不會像吳桂波那樣扭捏作態。

他灑灑脫脫的就是來以章會友,對苟老視若珍寶的幾枚印章,除了細心把玩品鑒,居然敢質疑其中一枚有點問題。

這反而像撓到了苟教授的癢處,得意得不得了:“有點新是不是?筆鋒非常犀利,字口很清晰,也很幹凈對不對?”

萬長生點頭:“如果真按照您說的清代時間,不太可能是這種情況吧,印泥、塵土、顏色老舊的自然存放,都不應該是這樣,我家裏也有清代甚至更早時候的印章,雖然不是名家名章,但日常我也看得多,不應該這樣。”

苟教授舒坦的靠在大書桌邊,就差蹺二郎腿了,感覺好多年沒有在別人面前顯擺過的爽快:“這是我八十年代帶著學生到鄉間寫生,從一個農家收來的,當時我第一眼看見,就覺得很詫異,這種文人意趣非常濃厚的章,不可能隨隨便便出現在那麽偏僻的農家,問那農婦當然是什麽都不懂,我也知道有些江湖騙子就是裝懵懂外行來誘騙撿漏,可當時人家只要我八毛錢,光這塊雞血黃就不止八毛了吧,所以我給了五塊錢!”

老太太終於插話:“那個時候他的工資也只有七十多塊,很多工人家庭一家人才四十塊錢,也不算少了。”

萬長生再捧起印章來納悶:“沒道理呀。”

苟教授還美滋滋的伸手指在印章上比劃:“雲霧濃血若飄絮,對吧?”

萬長生承認:“幾十年前吃不飽穿不暖的,把玩石頭的人肯定少,鄉下山野農家就更不用說了,肯定不懂這塊石頭本身的價值,雞血石主要就看血色比例、濃度、樣式,我雖然不知道行情,但壽山雞血石裏面,過七成就算極品,這滿滿的六面紅幾乎整顆都是通體紅色,還這麽鮮艷,更不用說這種紅色感覺是沁進去的霧狀,真的像把雞血滴在清水裏面那種絮狀,現在那些有錢人買賣這塊石頭,肯定很貴,這還不算上面的章,如果真是清代原品的話,那就價值連城了。”

文玩就是這樣,材質是基礎,如果極品材質還有很有來頭的做工說法,那就疊加效應,呈平方立方的暴增身價。

萬長生本來不怎麽在乎這種東西價錢的,家裏有啊。

沒有被傳承斷代的結果就是祖上傳下來的東西,幾百上千年的東西一堆!

這種事情,可能放眼全國,就只有俗稱天府之國的蜀川,能夠相對蔽塞的一代代留存下來。

見慣了才不會斤斤計較價值,這麽說也是讓主人家高興的順口。

苟教授果然是極為開心:“可我永遠都不會賣掉,所以放在這裏也不擔心被人偷,來,我來告訴為什麽這枚章的章口會這麽新……”

說著還戴上老花眼鏡打開旁邊台燈,萬長生湊近些,看苟教授用一把最普通的刻刀輕輕在章口上點過:“這枚章是陪葬的,在墓葬裏面躺了上百年,那個墳我都去看了,是當地唯一一個得了清朝道光年間聖旨的孝墓,在除四舊的時候被砸了,後來農婦在那打草的時候,偶然從沙土地裏面刨出來的。”

萬長生做個奇怪的撇嘴表情。

算是對那種運動的反應。

苟教授不理他:“你看這裏……那是個很完整宏大的石碑墓,選址用料都很考究,所以哪怕殘破了還是保證裏面沙土幹燥,濕度很小,更重要是在之前上百年時間裏面應該處於密閉隔絕的人造空間,這種情況下石頭與周圍的土壤甚至空氣之間發生的化學反應是很少的……”

萬長生有點懂了:“哦,這樣皮殼就很難進到字口裏面,所以基本上保持了當年刻字的樣子!”

苟教授滿意:“對!現在有些人把這個叫包漿,就是經常使用接觸產生一層膜,在這上面都很少,我本來也半信半疑,後來又一次有機會到法門寺地宮去考察研究那裏的篆刻,發現那裏面的文物就有這種特征,我再把這枚章拿去做科學檢測,就證明是真的了。”

萬長生恍然大悟。

家裏的古章其實多得很,也有些名貴的,但名人的幾乎沒有,所以歷代廟守們也沒當回事,不是自己父親爺爺親手留下有紀念意義的,有些還會被隔了好幾代鏟了重新刻著玩!

在萬家人眼裏,這些石頭,就是石頭,只有雕琢才能讓石頭有價值,而不是供在那裏。

所以很少有這種珍藏得根本舍不得再蓋章的情況,也就沒遇見過了。

這就是文玩的樂趣,把玩追尋裏面藏著的故事,有很多看似離奇的細節,都有能夠解釋的緣由。

一老一少,倒也聊得單純開心。

苟教授把萬長生那兩枚要了去,說自己下月篆刻課收尾的時候給學生們做個點評,另外就是希望萬長生從下學期開始,每周能跟隨自己做助教:“我帶不動了,長生,國畫系一共不到二十名教職工,我希望你是其中第六名助教,也是唯一一個篆刻助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