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89章、半壺水響叮當

不管怎麽說,萬長生扶著苟老慢悠悠從教學樓出來,再穿過枝繁葉茂的學院大道,一路上年輕人還比手畫腳的說著什麽,老教授臉上的表情,讓所有人看見都跟見了鬼似的。

以嚴厲刻板著稱的苟教授,居然如此和顏悅色?

萬長生是真沒把苟老當成什麽可以巴結的領導,就像他和老童他們在一起的時候,沒有束手束腳的慎重。

僅僅是個藝術界的前輩,相互能尊重就夠了:“……就是這個意思,雕塑是雕刻塑三大元素,對於篆刻我更理解為圈子越來越小的文人把玩……”

苟老想瞪眼,可顯然已經沒了威力:“不能這麽說!”

萬長生無情:“現實就是這樣,整整一個班的國畫系學生,有誰喜歡篆刻?在鉆研篆刻?十一萬報考蜀川美術學院的藝考生,又有多少是懂篆刻的?是,您如果能搞出來書法篆刻專業,報考的時候要考篆刻,馬上就能在外面的培訓班給搗鼓出來個篆刻教學,可還是那個理,有多少人是真心喜歡篆刻,願意為此鉆研一生,而不是都是接受三個月臨時培訓,模仿碎刀、切刀的痕跡,卻根本不知道這種刀鋒意味著什麽,這樣的學生會把篆刻發揚光大麽,我說這些人中間恐怕會出現在美女身上篆刻的可能性還更大些。”

苟老皺眉:“不可能吧?”

萬長生嘿嘿嘿:“您不會低估人的創造力吧,當無法突破前人高度的時候,肯定就是另辟蹊徑,可如果不是真心喜愛鉆研技藝,正常的蹊徑找不到,那可不就只有旁門左道的走火入魔?這種事情歷史上還少了?本身實力達不到,自然就得嘩眾取寵的博人眼球,各種怪異言論,乖張行為,裝瘋賣傻的狂士,歷史上還少了?”

苟老只剩下長嘆口氣:“可你……那得多久,五年,十年?二十年?”

年輕人就是對一切未知都充滿渴望跟期待:“十年樹木百年樹人,這種事情還急功近利,那才是禍害無窮。”

苟老忍不住:“你這說話可真夠不留情!”

萬長生不提自己了:“您如果有空,到我經歷過的超級中學去看看,看看幾千名復讀生就為了考上一所好點的大學,把自己未來的命運都交給高考,再看看我那為了學美術差點自殺的徒弟,就知道對普通人來說,一點點政策改變,就是他們的天都變色,一根稻草就能壓垮一個家庭,幾條性命,我恨不得把所有人都拉扯著改變命運,可天王老子玉皇大帝也做不到立竿見影的改變,那就只能耐住性子,一點點不傷害人的去改變。”

老人家沉默了。

其實出校門,過馬路,還要經過萬長生去過的那幾家酒吧呢,一老一少並肩慢慢走進教師住宅區,苟教授終於問:“那你具體怎麽做,就是你現在已經在做的事情麽?”

萬長生想想:“其實就像刻章一樣,我心裏只有個大概的輪廓,但總得一刀刀的去改變雕琢,先從藝考入手,曹老師把大美培訓學校交給我,這就是最大的支持,我也有了寧州二中這樣的高考超級學校,還結識了平京戲劇學院舞美的教授領導,試著想幫他們培養點有舞美潛質的考生,還有國立美院……每個月十幾萬的教學費用請藝考巡講導師來提高培訓校的教學質量,這都是一點點努力布局,這樣去做,總比成天抨擊謾罵,搖頭嘆息的好。”

教師樓、教授樓肯定有區別,但有些年頭了,看起來也不豪華氣派。

萬長生在樓下看眼:“我就送您到這裏吧,晚上我還得趕到培訓校給藝考生上速寫課,雖然我不認為這種藝考制度是完美的,但在現行局面下盡可能讓大多數人收益,溫和的去調整改進,就是我的努力原則。”

苟老也是身經百戰,閱人無數了,站在樓門邊,看萬長生行個禮,轉身就跑。

他就在那站了好一陣。

這樣的優秀,真是顯而易見,可這樣優秀的學生,他不聽話啊。

萬長生確實不聽話。

接到老童電話時候他也撂挑子:“今天晚上有速寫課,喝不了酒。”

那邊堅持:“下課過來,我等你,聽你給我解釋下為什麽。”

萬長生果然直到十點過才帶著滿手的粉筆灰到酒吧,全都帶著異樣的揶揄眼光看他:“這下你可把老童氣得不輕!”

老童的態度很清楚:“老而不死是為賊!他那麽對你,你難道還要認賊作父?”

萬長生坐下來倒上酒,先示意自己來晚了喝一杯才說話:“我還跟他說,我不是很同意你們的態度呢。”

這下算是捅了馬蜂窩一樣哄然,不過鰱魚頭大叔是猛喝一口酒,老曹眯著小眼睛呵呵,趙磊磊反而眼睛更亮的偷笑。

老童反而沒了裝腔作勢的拍桌子打巴掌:“朋友就是在必要的時候兩肋插刀的,你這是打算自汙身份跟著他混,然後曲線救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