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79章、杜杜永遠都說得對

萬長生其實最想畫下的是那位杜先生的嘴臉。

這兩天他一直在揣摩這種神韻,準確的說,萬長生以前從來沒看見過這種表情。

簡單的說是倨傲,冷漠又不屑一顧的倨傲。

用譏諷來形容他的反應都淺薄了些。

因為這種態度是被隱藏在看似禮貌的言談中,實際上卻拒人千裏之外。

方圓幾十裏地的觀音廟周圍,誰敢用這種態度面對廟守?

又有誰能具備這種復雜的表情功底。

所以杜雯的神情特點,還是帶點家傳的。

換個年輕男孩,在這樣的中年男人居高臨下目光中,可能已經自卑得無比沮喪或者勃然大怒了。

就連杜雯不也顯現出這個年紀最尷尬的虛弱麽,經濟上還沒獨立,消費又如此大手大腳。

但萬長生內心只有作為藝術家的觸動,甚至有點小竊喜,不走走看看,哪裏能接觸到如此豐富的人間百態呢。

再叫他去畫什麽神鬼佛魔的故事,恐怕在眼神上都會有些新的體會了。

至於什麽當官的權勢地位跟錢財、成見,萬長生心頭只想哂笑。

觀音廟都看過多少朝代更叠、官宦沉浮了,屹立不倒、延綿不息的反而只有萬家生佛。

他是不會放在心上的。

杜雯掛了電話,果然什麽都沒說。

但也沒再畫畫,雙手交疊著坐靠在沙發上。

那種白色雕花鑲金線的打扣皮沙發,看著就很富麗堂皇的高級。

萬長生看眼她端莊平和的觀音模樣,更想拍張照畫點什麽了。

只是杜雯的目光一直看在他身上,不知道想什麽。

晚上更是破天荒的點點頭就自己早早去臥室洗漱睡覺。

第二天一早前往清京大學美術學院在蓉都的分考點參加專業校考。

依舊三門課,依舊三個時間段設置。

但素描就困難了些,要求按照照片畫人物頭像,這回萬長生注意了在現場確認,基本上能和杜雯排在同一個考室,也能相互關注到對方的繪畫進度。

畫畫比高考做題還是有些差別,更強調手上技藝的熟悉,強化突擊了兩個月的杜雯亦步亦趨的跟著萬長生耐住性子的節奏,慢慢畫來,最終的效果也算像模像樣。

速寫就更有考試瞟人卷子的優勢了。

本來繪畫不太可能有抄襲的場面,因為無論筆法、輕重、技巧都有很大差別,照抄反而容易東施效顰。

但萬長生基本算是杜雯的師父,他怎麽畫,杜雯就怎麽來。

他倆的筆法風格都是類似的,更主要萬長生死死卡住了每一步該做什麽,精確的要求杜雯跟上。

所以中午休息的時候,萬長生給了杜雯一個鼓勵的眼神。

他倆到這會兒都沒怎麽說話。

早餐在外面店裏都是默默的,兩人這段生活積累下來的默契,讓他們不用說話,也能一切如常。

另外幾位趕過來參加清美校考的補習生詢問這倆什麽時候回江州,大家可以一起,高鐵只要一個多小時就到了。

萬長生解釋:“我得先回家一趟,因為正好就在回江州的半路。”

既然買了一兩萬的化妝保養品,不知道保質期是多少,萬長生肯定要先拎回去給母親,至於杜雯,不知道她現在考慮的是什麽。

萬長生不隨意揣測,或者說他刻意的讓自己淡然些。

杜雯還是不說話。

只靜靜的坐在茶餐廳裏面單手托著下巴,用沉靜的眼神看萬長生。

萬長生略不自在,但現在能泰然處之的從兜裏找速寫本,想畫杜雯的樣兒。

沒找到就隨手用點餐單來畫。

可把那幾位補習生激動得,紛紛放了手裏的東西擠到萬長生後面觀看,可沒誰敢要求杜雯把口罩摘了。

只是有人剛偷偷摸出手機拍萬長生的速寫,杜雯就若無其事的起身,示意萬長生跟她出去。

氣得其他幾位補習生差點把破壞氣氛的家夥打一頓!

萬長生猜測杜雯可能要給自己說什麽。

誰知道兩人順著有法國梧桐的街道慢慢走了一程,杜雯隨意的回頭看眼,摸出手機請路邊一位看著也是考生的年輕人幫忙照張相。

可能那個男生舉著手機好像在搞藝術創作的架勢提醒了她。

冬日略顯蕭瑟的梧桐樹前,她摘了口罩,還輕輕的晃了下頭發,不是那種充滿魅力撒播的撥弄長發,就是隨意的搖搖頭讓劉海和披肩發自然散開,然後雙手揣運動夾克兜裏,站萬長生身前,輕輕把頭靠在他的胸口,再笑下。

萬長生覺得告別的意味特別濃,就站在那也只露出個微笑,笑得有點牽強。

幫忙拍照的男生顯然有點構圖技巧,迅速的撅屁股、半跪甚至趴在地上,用各種姿勢一連串的哢哢哢,還轉換角度!

對這個自動加戲的路人考生,杜雯都有點猝不及防,但保持住臉色隨便他搞藝術創作,甚至還有配合的踮腳、屈膝、扭頭和轉換點表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