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13章 如在夢中

白逐說, 他想要把一個人從夢中帶出來。

一個在做夢的人,知道了自己身處的其實是一個夢境後,該怎麽從夢中醒來呢?

陸仁向前邁了一步, 離天台的邊緣只有幾厘米的距離。他只消低頭,便能輕易看清天台之下的景象。

寒風吹起了他的額發,陸仁覺得自己在想的事有些荒謬,他本身現在又無比清醒。

人或多或少都有從夢中驚醒的經歷,夢中有一些情景幾乎能讓每個人從夢中醒來。

從高樓墜樓, 被冰冷的海水淹沒頭頂,鬼怪在離自己不到十厘米的地方張開血盆大口。

對死亡的恐懼總能讓人瞬間脫離夢境。

教學樓邊的幾盞路燈讓陸仁勉強能看到地面的景象。不久之前那裏躺了兩具屍體, 有著一灘血泊, 此時已然打掃幹凈了。

陸仁有一種奇怪的感受,好像什麽都沒有發生過, 他所看見的一切都是虛假的。

這個世界是虛假的。

陸仁環顧四周, 可是不管怎麽看,這個世界都是那麽的真實。

正常情況下, 一個正常人被別人告知你身處的世界其實是假的,那個正常人一定會覺得說這話的人是神經病。

但是說這話的是白逐。

他說的話聽上去已經很荒唐了, 更荒唐的是陸仁竟然覺得白逐說的是對的。陸仁知道如果自己拿這個問題去問其他人,一定會獲得諸如“你有病吧”“這個世界當然是真的”一類的答案。絕大多數人都有一個統一的結論, 他卻相信了聽上去就不可能的那一個。

不像正常人遇上了神經病, 而是兩個神經病相遇後的聯誼。

人身處夢中總會把夢裏的一切合理化,即便現實中它無比的不合理。

醒後的人們總是想不明白夢中的自己為什麽會對夢裏的設定深信不疑, 在醒來之後, 又能瞬間融入現實的設定。

陸仁又往天台下看。

也許他跳下去之後,就能像做夢的人一樣,在驚醒的一瞬間回到現實之中, 回憶起現實裏的一切……

站在天台邊緣身體好像都飄飄蕩蕩的,一陣風就能輕易把人從天台上吹落。

一雙手突然間抱住了陸仁的腰,把陸仁強行從天台的邊緣拽離。

陸仁回過頭去,他有些驚訝,但看到的確實是意料之中的一張臉。

白逐怒氣沖沖地看著他,完全掩飾不了眼裏噴薄的怒火。陸仁感覺到他抱著自己的胳膊正在微微發抖,輕易就能想明白白逐是在為他站在天台邊上的舉動感到恐懼。

“呃,那個,”陸仁有些氣弱地為自己辯解,“其實我只是在吹吹風想事情。”

白逐似乎壓根沒聽進去,撲上去就咬住了陸仁的下唇,陸仁吃痛發出了輕微的嘶聲。

陸仁一動都不敢動,甚至連把頭轉回去這麽簡單的動作都做不到。

抱著他的人在發抖,在他的唇上又舔又咬。從沒接過吻的人不得要領,愛情電影裏面蜻蜓點水的輕吻和激烈熱辣的深吻的片段浮現在腦海中,但輪到自己上陣時卻壓根沒法重現。

白逐覺得陸仁剛剛就要在他的眼前從天台上墜落。

就像以前每一次那樣……要麽是雪山裏的小屋被大火燒成廢墟,要麽是離開了鑰匙的活死人化為灰燼,要麽是在輪回裏煎熬的鬼魂走向無際的荒野,要麽是一回頭發現那個小小的身影已然不見蹤影。

每一次,每一次。

對再一次失去的恐懼讓白逐幾近失去了理智,全憑本能和陸仁接吻——或者說那根本算不上接吻,他有些兇狠地吸吮著陸仁的唇,用一種像是在標記對面的方式確認對方的存在。

第一次接吻的人技術差得力氣,他一不小心把陸仁的唇咬破了,舌尖嘗到了血腥味。

血的味道讓白逐瞬間清醒過來。

白逐離開了一點,喘著氣道:“對不起。”

被他親得有些不知所措的人傻乎乎地給了人得寸進尺的機會:“我沒關系……”

未盡的話語被堵在了唇齒間。

陸仁睜大了眼,驚愕地看著白逐又一次吻了上來,他們離得太近,近到陸仁能清晰地看見白逐顫抖著的眼睫。

陸仁只猶豫了一瞬,便伸手覆在白逐抱著他腰的手上,安撫地輕輕拍了拍。他試探地探出舌尖,同樣毫無經驗的人笨拙地回應著。

這一次的親吻出奇的溫柔。

白逐像是尋找了接吻的竅門和樂趣,唇齒間纏綿片刻後,溫柔卻不容推拒地撬開了陸仁的齒列,纏住他的舌頭,在戀人毫無警惕的時候一點一點掠奪走對方肺裏的氧氣。

陸仁不知所措,不知道該如何換氣,等他意識到這次接吻的時間未免持續地過久後,他發現自己已經要喘不過氣來了。

受了傷的喉嚨愈發的疼。

陸仁強行推開白逐,有些難受地咳了幾聲,手也顧不上疼捂著脖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