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七百零一章 流蘇

秦弈並沒有空去感受自己有什麽了不起,摘心的後遺症此時才洶湧蔓延,他再也站不住身形,“哐”地一聲,狼牙棒拄在地上支撐著身體,單膝跪地虛弱地喘息。

豆大的汗珠從額頭冒了出來,感覺看什麽都模糊一片,天旋地轉。

能用其他器官取代心臟作用是一回事,但實實在在的缺失了人的心臟,那是最致命的重傷,無心神的功法只是讓你能夠不死而已,又不是沒傷。

就算要無心而活,也要把傷養好了再活啊……

此前強撐著,這時候敵人已死,一口氣泄了就再也撐不住了。

迷迷糊糊間,感到自己栽進了雲朵裏,綿軟舒適,建木的氣息和另外一股熟悉的魂力繚繞著他的身軀,滋補軀體,溫養魂靈。

秦弈知道這“雲朵”是流蘇魂體幻化,心中一安,很快就躺在雲間睡著了。

霸下看著那邊沉默不語。

秦弈躺著的地方哪裏是什麽雲朵,分明是人形的魂體,除了還有些虛幻感之外,已經具備了完整的真人色彩。

他躺在流蘇的懷裏,頭上枕著的是流蘇身前最柔軟的地方。

根本不是什麽雲。

人的靈體,琴心有感,騰雲小成,暉陽外放,乾元大成。但在無相以前,這都屬於陰神,一般不可見,強行凝聚可見了,也只能是灰或白色的單一色澤。

之前的流蘇就是如此,它也只不過是比別人更有質感。

但如今的流蘇已經是偽陽神了,對於別人來說,偽就是偽,還不是真正的陽神,可對於流蘇來說,已經可以達到陽神應該有的一切特質。

比如這樣的實體化,鮮活化。

那是一張完美無瑕的容顏,臉頰依然有些蒼白,可唇已有了紅潤的嬌艷。所謂吹彈可破、肌膚勝雪,這樣的形容用在她身上根本就不夠格……至少,雪雖然白,卻沒有她這麽鮮活。

她的鼻梁高挺,嘴唇微抿,面相就是一個極為驕傲且堅定的人。霸下依稀還記得當初驚鴻一瞥時的眼眸,狂傲,冷漠,蔑視人間一切的驕傲。而這一刻卻不見了……只余一雙秋水般的剪瞳,溫柔且安靜地注視著懷中的男人。

眼中有些嗔意,似是怪他魯莽,把自己傷成了這副德性,卻更多的是心疼和一絲焦急,就像……就像秦弈之前心疼地給她喂忘魂天丹那一刻的表情一模一樣。

那完美的唇角卻又微微挑著,帶著一抹笑意,同樣就像是之前秦弈看著小幽靈一樣,柔和且笑嘻嘻,笑容有點皮。

霸下很難想象一個人的表情能有這麽多的信息,那仿佛就像是之前秦弈在不同時段的很多表情,此時在她身上重現。

她的陽神當然是化出了衣服的,這種衣飾霸下見過,帶著如今大荒很顯著的特性,古老的異域感,款式與紋飾均和神州有很大差異,最大的區別是發飾。

曾經霸下見過的流蘇,頭上有冠冕,七彩琳瑯的流蘇墜下,垂於面前,是遠古的威儀凸顯,也是遮掩她完美的容顏。

哪怕種族不同,審美不一,在當年強者們的心中,流蘇也是公認的天下第一美人,只不過沒有人敢動她的主意而已,不被錘死就不錯了。

霸下知道她很喜歡這種冠冕……因為她的名字就得於此。

但這一刻她沒有幻化出冠冕來,似乎是嫌棄擋住她看秦弈的視線,索性不要。於是秀發披散,若銀河鋪懸。她坐著,烏黑的長發鋪在身後雲霧地面,就像黑緞鋪成了地毯。如果她站起來,或許是直垂到小腿。

現在沒有人留這麽長的頭發,這同樣是遠古的習性,最樸素的生命觀。

她的腿筆直修長,此時隨意並攏伸展著,斜斜伸在一邊,沒有鞋子,蓮足晶瑩如玉。秦弈就坐在她邊上,兩腿和她並在一起,身軀軟綿綿地靠在她的懷裏,就像是一對小男女郊遊累了,靠在情侶身上休息。

只有秦弈胸前的血洞,提示著人們剛剛發生的是什麽。

不是擊殺了強敵。

寰宇證此契,他的心中,她比自己更重要。

於是她抱著他,枕在自己從來沒有人能碰——不,沒有人能看的部位,陷在裏面,如陷雲端。他身上的血跡已經將她的魂體染紅,她渾不在意。

霸下從來沒有見過流蘇有這麽溫柔知性的時刻,連想都沒有想過,要是穿回數萬年前說一說,父神估計會給自己一個耳刮子:你特麽認錯人了,龜龜!

霸下心理活動很久,實際只是一瞬。

流蘇抱著秦弈,讓他枕在胸前,只是看了一小會而已,那放在天平一端的心臟很快就在她神念驅使之下飛了過來,重新進入秦弈胸口的大洞裏。又是一顆丹藥從秦弈戒指裏自動飛了出來,進入秦弈口中。

流蘇纖手一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