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十七章 直面東華

前往王宮的途中,秦弈滿腦子還在盤旋那個卦辭。

李青君在身邊呢,他沒法詳細掰開了問流蘇如何詳解,按照自己腦補起來,幾乎所有注意力都會被“喪朋”兩個字吸引,別的聽著再吉利也沒用。

他在這世界哪來什麽朋友?

剛剛說過“他是我朋友”的李青麟?他口稱朋友,誰都知道這未必作數,在秦弈自己心中這也就是一個合作者,所以理應與他沒什麽關系。

流蘇?現在仿佛親密得什麽都能說,實際上雙方都知道仍有隔閡,很難說算不算朋友。當然現在的隔閡越來越少,一定要說秦弈有一個朋友的話,那就只能是流蘇,只是不知道流蘇是否也這麽認為。

夜翎關系尚淺。

李青君?秦弈知道自己有點喜歡李青君,這種算不算朋友關系?也許現在算?

喪朋……不管是喪流蘇,還是喪李青君,秦弈想著想著就打了個寒顫,自知無論是哪個都無法接受。

“喂,你沉著臉在想什麽?”旁邊李青君忍不住問。

“哦,沒什麽。”秦弈勉強笑了一下:“國宴場合,我出現在那是不是有點尷尬?”

“有什麽可尷尬的,你是哥哥和我的朋友,你都進不得?邙戰才不配呢。”

又是句朋友……秦弈抿了抿嘴,總覺得在此時很不想聽見這個詞。

轉念依然覺得李青麟喊自己去赴宴有點怪怪的,忍不住問傳話的宮人:“可知太子喊我有什麽事麽?”

宮人欲說還休。

李青君終於發現不對,一把揪住他道:“少支支吾吾,什麽事?”

那宮人遲疑半晌,低聲道:“西荒太子向王上提親,說兩國永結盟好……”

李青君勃然色變。

秦弈也眯起了眼睛,眼裏不自覺就有了冷意。

“站住。”兩個宮廷侍衛攔在門前,指著秦弈手中的狼牙棒:“解下兵刃。”

“都滾開!”李青君手裏可也有槍呢,一槍橫掃將兩人掃得老遠,大踏步闖了進去,秦弈就趁機跟在後面一溜煙進去了。

開什麽玩笑,狼牙棒才是本體好嗎,解下兵刃還進去幹鳥……

臨近宴廳,便聽見裏面傳來李青麟的厲聲呵斥:“南離立國千載,王室子弟尚武自立,歷代公主均自主擇親,無拘無束,此天家風采,自有氣度。縱有外嫁,亦是遠嫁中土大國,享盡尊榮。從未聞和親於仇,受仇敵辱玩者!你身為國師,卻裝神弄鬼,私通外敵,自辱國體?”

“太子言重了。”裏面傳來蒼老的聲音:“南離西荒,交戰百年,君不見多少生靈塗炭,只顧天家顏面麽?何況貧道手占一卦,本國是離,西荒為兌,離兌是睽,小事吉也。這便是夫婦和諧,所謂辱玩從何說起?”

國王頻頻頷首,很是信服所謂的“卦象”。

李青麟面色冷厲,其實氣得胸悶。就是這樣,不管有理沒理,扯個卦辭瞎胡咧一下父王就能奉為圭臬。然而找個真懂卦的人來駁,意義也不大,因為那些人不會“仙法”,父王信誰的自不用說。

門外傳來不和諧的聲音:“公主,裏面算卦的是誰啊?這不胡扯呢麽?兌上離下,這叫澤火革,水下澆而火上騰,這是要天天吵架吵得打起來好不好?革即變也,夫妻不睦則家庭變故,君臣不睦則江山鼎革,妥妥的兇卦,能硬生生說成吉利,收了錢的吧?”

殿內嘩然,全部轉頭看向門外。

李青麟露出一抹笑意,原本站立怒指的,此刻慢慢坐了回去。

門外站著一男一女,殿內自然一眼知道那是李青君,然而男的是誰?一個看著頗為清秀白皙的少年,一身普通布衣,卻幹凈整潔。身材挺秀,略微有些瘦弱,目光清澈明亮,嘴角勾著嘲諷的笑意,看著卻更增俊逸之氣。

只奇怪的是,明明一個俊秀少年,手上卻提著狼牙棒。還好此刻李青君也手提銀槍,好歹把違和感沖淡了少許。

他大約比李青君高了大半個頭,兩人並肩而立,一眼看去竟然極為相配。

當然相配,李青君身材窈窕膚白勝雪,只要和五大三粗如同野人一樣的邙戰對比,秦弈俊逸清爽的樣子怎麽看也跟李青君更配啊……

殿內竟然有好幾個人下意識地浮起“真是一對璧人”的想法,再看看盯著李青君兩眼發光的邙戰,都是暗自搖頭:“野人。”

李青君開口便道:“父王!我不嫁!”

“昭陽。”龍椅之上,國王暫時回避了女兒嫁不嫁的問題,倒是驚奇地問:“這少年是誰?”

李青君道:“這是秦弈,我的朋友。”

群臣竊竊私語。

南離立國千載是吹,幾百年是有的。幾百年來王室風氣如此,公主都曾隱姓埋名混江湖,歷代跟個江湖漢子跑了的都多如牛毛,混成黃臉婆回家哭唧唧的也不是沒有,倒也沒李青麟吹的什麽王家風采,但確實可以說自主擇親是慣例了。這風氣下,公主忽然帶了個年歲相仿的少年,在父王和群臣面前宣布是朋友……這差不多和公然宣布我要招他做駙馬沒什麽區別了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