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十七章 登基

八月二十三日的真師堂議事確定了皇帝登基的最後日期,朝堂上下為此準備了兩個月,各項禮儀都已經安排妥當,但還有一項規程必須要走完。

八月二十五日,以三位內閣大學士為首,文武百官攜耆老人等上書皇太子勸進,太子回答:“卿等所言,足見憂國之誠,予抱痛方殷,而繼統之事奚忍聞之?所請不允。”那意思,先皇剛走,我這悲傷勁還沒過去呢,你們的請求沒法答應。

兩天之後,夏言帶頭再次上書勸進,太子還是回答:所請不允。

八月二十七日,真師堂再次議事的當天下午,第三次勸進表章遞入東宮,這回太子的悲傷勁頭終於算是過去了一些,於是:勉從所請。

諸事皆備,八月三十一日,卯時初刻,皇城正南,承天門——午門禦道之西,與太廟東西並立的社稷壇中,新皇登基大典開始舉辦。

寰丘正中擺著一張金椅,面南背北,椅子前放著一套九龍冕服。太子祭告天地之後,三位內閣大學士並禮部、戶部兩位尚書簇擁過來,給太子除孝服、換袞冕,旁邊還圍著一圈有資格參加廷議的重臣。

袞冕換畢,五個人抱著皇帝,給他擡上了龍椅。

代表道門出面參加儀典的是下觀方丈、嗣教天師張元吉和文昌觀方丈、道錄司副印趙然,以及文昌觀監院顧騰嘉。道錄司這邊本應由尚未免職的掌道錄司事陳善道出面,但他連山都不下一步,怎麽可能來?

陳善道不出面,道錄司的排位順序應當是正印靜慧出面,靜慧同樣不耐煩這種繁文縟節的儀典——而且,百官也同樣不希望由一名坤道出面,為新皇的登基大誥蓋章,因此,靜慧也沒有出席。

張元吉看著新皇被五位大臣抱上龍椅,不屑的冷哼一聲,低聲道了句:“可笑!”

趙然沒接茬,只是微微欠身,以示回應。

張元吉側過頭來覷著趙然,問:“改制方案出自你手?”

趙然回答:“晚輩提了些參考建議而已。”

張元吉搖了搖頭,道:“一看就知,必是出自你手,至少也是你的建議為摹本仿照而來,文法上不厭其煩的累贅和重復,架構上層次分明,一切都是為了避免歧義的產生,這種文體近年來被稱為山間文,不就是你開創的?”

趙然幹咳了一嗓子,小聲回道:“天師謬贊了,晚輩不敢當。”

張元吉無語,心說我誇贊你了嗎?當然此刻不是糾纏於這些旁枝細節的時候,道:“那麽好的一個計劃,被你拆得七零八碎,牛頭不對馬嘴,你不覺得難受麽?”

趙然道:“不如此,真師堂上過不去啊。均衡啊,元吉天師。所謂凡事有利有弊,如此一來,各機構專司本職,也顯得更加專業和高效了。”

張元吉反駁道:“高效?真能高效麽?那麽多機構相互扯皮,如何高效?”

趙然解釋:“是否高效,也是分事分人的。設若只是一件小事,這個方案就會高效,一個章、最多兩個章就可以;否則都整合在一起,只是辦修行證這麽一點小事,就要跑斷腿,等個三五十天,蓋上十多二十個章,這當然低效的。”

張元吉道:“可如果要辦大事,那麽多衙門互相推諉,這卻怎麽高效得起來?”

“所以說凡事都是相對的嘛……”

“事已至此,我也不跟你扯皮,你去把方案修改一下,將雞鳴觀納入下觀如何?你也是十方叢林的人,怎麽能不為十方叢林考慮?這件事做成了,我讓你兼任雞鳴觀方丈,如何?”

“元吉天師啊,晚輩哪兒有那麽大能耐?晚輩只是提一些建議而已,是否采納,都是東方天師的意思,元吉天師太過高看晚輩了。”

“周雲芷住在你莊子上,對不對?宋陽石在這件事上也是投你的,還有楊雲夢,我聽說你快和閣皂山結親了!”

“元吉天師,晚輩有個問題,不知當不當問。”

“什麽?”

“如果那麽大一攤子都歸由元吉天師來掌管,不知雲意大天師會做何感想?”

張元吉不說話了,望著寰丘中正在上演的大戲,臉上陰晴不定。

該祭祀天地了,張元吉上前,給皇帝送上高香,皇帝接過來,拜天拜地。祭拜完畢,百官護駕,一起前往禦道對面的太廟,向朱家列祖列宗祭告。

太廟於六月毀於大火,朝廷向道門求用了修士的力量,趕在今日之前,好歹將享殿恢復了起來,新皇帝便在享殿中祭告。

同樣是張元吉燃香,皇帝接過來,在顧騰嘉的唱誦中完成儀軌。

祭告完畢之後,大隊再次啟程,這回就要進奉天殿了。

文武百官按班值排好順序,四品以上進殿,七品以上登階,八品以下沿禦道站立。

四名大漢將軍甩動靜鞭,啪啪啪,長鞭聲在奉天殿廣場前回響,鞭聲結束,全場肅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