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百三十五章 試探

對於汪宗伊的詢問或者說示好,楊一清拒絕了:“非我有意,只是曾聞民間反應疾苦,有給事中上奏,言許多高門大戶為占其地,與百姓相爭,巧取豪奪,以致多有家破人亡之慘劇,此非京城百姓之福。”

汪宗伊笑道:“楊侍郎說的可是霍韜、桂萼之奏本?通政司邸報我已閱之,不過虛妄之言,憑空臆想,當不得真。”

“何謂憑空臆想?”

“雖說言官可風聞奏事,但風聞也要有所聞罷?究竟哪家在巧取豪奪,哪戶家破人亡,至少說出個一二三嘛。什麽都沒有,不是憑空臆想又是什麽呢?”

“地價上漲,總非好事。”

“倒是無妨,江邊之地多為灘塗,並無耕地,只要不傷農本,其實漲一漲也沒甚大礙,反倒頗受歡迎。不知楊侍郎近日可曾去過江邊?”

楊一清沉住氣問:“江邊如何了?”

汪宗伊笑了:“從儀鳳門起,由沙洲至七裏灘,多有民戶、店鋪、貨倉的墻上畫著大圈,圈裏寫個大大的‘拆’字,楊侍郎可知為何?那都是打算出手的人家自己寫上去的,但凡有這個‘拆’字的,地價立馬比原來翻上一倍還多,哈哈,不過就算翻上一倍,若楊侍郎有意,汪某認為,依然有利可圖,將來怕是還能再翻一倍!”

楊一清目光炯炯,盯著汪宗伊雙眼道:“霍韜、桂萼之本是否憑空臆想,本官自會去查實。”

汪宗伊笑道:“如此,有勞楊侍郎費心了,汪某還為此很是煩惱,正好楊侍郎查實之後能還汪某一個公道,汪某向楊侍郎道謝了。”

至此,兩人再沒什麽可談的了,勉強閑聊了幾句修行球大賽的戰況後,楊一清將汪宗伊送了出門,汪宗伊上轎之後,一陣冷笑,楊一清轉身入內,亦是滿臉怒意。

姓汪的不給面子,接下來又該怎麽辦?楊一清在花園中徘徊來去,苦苦思索,想罷多時,給另一位門生,戶部主事時維明寫了封信。

時維明很快回了信,隱晦的告知楊一清,戶部曾於上月撥付一千兩銀子給應天府,專司京城整修路道一事。

得了這個消息,楊一清頓時如獲至寶,向給事中霍韜寫信。

……

趙然在玄壇宮方丈院中忙活了一整天,此刻正在審閱高功蔣致標報送上來的一組文章,之所以稱為一組文章,是因為共有三篇。

從二月份走馬上任到現在,這件事情已經持續醞釀了兩個月,該進場的人已經進場,不願進場的人想必也不會進場了,到了如今這個地步,是分清誰是支持者、誰是反對者的時候了。

至此,這組稿子在千呼萬喚中即將發布。

當然,作為試水的文章,按照趙然的要求,並沒有上來就高舉興建大橋的旗幟,而是把觀點隱藏在後面。

這組文章都是市井間的報道,第一篇的標題是《一場大雨竟致天人永隔》,講述的是某母子相依為命住在江北,老母親病重,兒子趕往江南的京城中買藥,奈何準備返回時,正逢大雨侵襲,江上波湧浪急,無船敢於入江。兒子無奈,在江邊苦等兩天,等到趕回家中時,老母卻已經停了呼吸。

第二篇文章寫的是某商賈販賣貨物,貨船行至江心時,忽然一陣大風刮來,將貨船掀翻,商賈扒住一塊木板才僥幸逃生,但上岸之後,卻又縱身躍入滾滾江水之中,因為他已經就此破產。

第三篇則寫了才子佳人,總之就是有情人為大江所阻,陰差陽錯,以致我住長江南,君住長江北,日日思君不見君的故事。整篇文章寫得極為揪心,文字極為傷感,結局更是催人淚下。讓蔣致標手下的筆杆子寫這種文字,的確有些困難,也不知改了多少稿,直到將裴中濘請來,才終於完稿。

這組文章的發表,是一種信號的釋放,簡單來說,就是測一測各方的反應,這是控制勢態平穩有序的重要手段。同時,借用這種隱晦的文章開始推波助瀾,慢慢讓勢態升溫。

審改完畢,趙然在稿子上大筆一圈,寫了個“發”字。這三篇文章就將發在明日面市的最新一期《皇城內外》世俗版中,同時也將登載於《八卦》等重要刊物上。雖說文章會隱藏在修行球大賽戰況和彩票中獎組合的後面,但有心人必然能夠知道用意,接下來就能看出前一段籌備工作的效果來了。

稿子審閱完,趙然繼續批閱下一篇公文,卻是如何處置前一陣子抓到的各方散修的請示。

趙然看著下面這一串名字和來歷,不禁搖了搖頭:東海某島散修邵虞行,當夜以邵大天師後輩名號行騙;東海某島散修楊先進,當夜破壞街道衛生;東海某島散修十四君,當夜與人鬥毆;東海某島散修古克薛,當夜違法嫖妓……

這幫海外散修,自己以前在四川時從未打過交道,沒曾想來到離海較近的南直隸,竟然一下子掃出那麽多來,當真是令人吃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