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五十九章 秀庵

東方禮嘆道:“正是如此,抄了有三年左右,那小商賈開始向他要求涉及朝廷和道門隱秘的文書了,依舊是這個價錢。他此時醒悟過來卻已遲了,三年來他抄了上百份邸報和通報給這位西夏商賈,收了人家不到三百兩銀子,他想抽身,人家哪裏肯答應,他若想退出,人家就要寫信揭發他,因此他一發而不可收拾,乖乖被人控制,直到事情敗露。”

趙然也好半天沒說出話來,堂堂府宮監院,為了這麽點小錢就把自己不知不覺中賣了,當真令人痛惜。

只聽東方禮又問:“你知道他怎麽暴露的嗎?”

“禮師兄你就別賣關子了,是不是挖出蘿蔔帶出泥?”

“的確如此。這監院了不起啊,利用號房提供的財物,在郊外興建了一個女庵,專從各地搜羅年輕女子加以調教,傳授曲樂歌舞,專修閨房秘術。這件事一幹就幹了八年,若非三個月前從庵中逃出來兩個,此事怕是依舊沒人察覺。”

這是趙然第二回聽說道門內部發生的這種事情,上一回是在廬山接受審查時聽杜騰會提過,記得杜騰會說的是武昌青元宮,沒想到浙江也出了這種事。不過想想也就釋然了,江南煙花之地向來就有調教瘦馬的風氣,在這種地方當監院,又是個被人拐入歧途的,手中有權、前途無望,不拼命享受還能做啥?

“這監院奢靡享受了八年,如今落馬,也算是得其所哉。”

東方禮道:“如果僅僅如此,也不至於將我們三清閣卷進去。此事爆出來後,先由浙江萬化觀和總觀方堂聯合查處,這廝一進去之後便竹筒倒豆子,把所有事情全招了……”

“倒也光棍。”

“他只求速死。”

趙然暗暗嘆息一聲,接著問:“禮師兄繼續。”

“他交待的大罪主要是兩條,其一,就是被迫當了西夏十多年的細作,這也是我去調查案子的因由。策反他的西夏商賈如今不知逃到了哪裏,浙江周邊各省都在通緝。其二,按照他的交待,這座女庵共有十二名女修,嗯,按他的說法,稱這些女子為女修……除了他自己享受外,最大的用途,便是選拔比較出色‘女修’,然後送往上三宮。”

“去上三宮查了麽?”

“涉及上三宮修士,方堂無法插手,此案移交上觀東極閣,於是東極閣和咱們三清閣再次組成聯合調查組,想要進駐上三宮,卻被陳善道擋住了。”

後面發生的事情就比較激烈了,東極閣李天師和趙真人帶著調查組前往京城元福宮,來找總攝上三宮的元福宮衛道高士陳善道,再次被陳善道否決。

陳善道的理由是,此乃金華府道宮監院誣陷之詞,沒有任何證據表明,這些女子是送往了上三宮,僅憑一個十方叢林監院的口供就要審查上三宮,這是在給他陳善道潑臟水,在給他堂堂天師栽贓,更是對大明朝堂的不敬!哪怕天子和朝堂是由道門所立,但這畢竟是大明的天子,是大明的門面,豈能隨意亂來?

雙方在元福宮發生爭執,陳善道撂下狠話,如果東極閣沒有確鑿證據就亂來,他不惜為了自己的名譽一戰!

趙然聽得十分興奮:“打起來沒有?陳善道就自己一個人,想必李天師和趙真人能把他幹翻吧?”

東方禮翻了個白眼:“致然說什麽笑話?”

“哈哈,開個玩笑。最後怎麽樣了?到底有沒有實打實的證據可以查上三宮?”

東方禮道:“還真沒有,的確只是那監院的證詞,按照他的說法,每年上三宮會派人前來金華,遇到調教得不錯的,就挑走一個或者兩個,如果沒有,就一個都不帶。這八年共計挑走了六個。關鍵是每次來的人都帶了面罩,不知是誰,出示的也是當年約好的信物。”

“當年約好的?那當年怎麽約定的?”

“當年去找他的人也是帶著面具,不知道是誰,就是自稱上三宮的修士,給了他五千兩銀子籌辦費。只讓他打了收條,然後就離開了。他那會兒還是號房的迎賓,人家當時言明,辦不起來,他這個號房迎賓就別想當了,如果辦得好,三年內讓他當監院。”

“他就信了?”

“直接給你甩出五千兩銀票,只要個收條,然後給你兩條選擇,換做你,你會怎麽選?”

趙然道:“我會把銀票上交。”

東方禮樂了:“你這就是擡杠了。他自己身上都不幹凈,他敢這麽幹麽?”

趙然嘆了口氣:“看來還真是只能試一試。”

“對啊,所以他試了,用了一年時間就辦起來了,第二年就從號房轉為巡照。第五年直升監院。”

“誰提拔的他?看看能否查一查!”

“沒用,提拔他的老監院三年前辭道了,兩年前病故。我們查了他提職的相應手續,全部符合法度。又詢問了當年道宮的三都,三都議事中,他的推選是由都廚、都管聯合提名的,監院和都講同意,報萬化觀同意後,經公推獲得全部票數,繼而升座。整個過程沒有任何疑點,或者說我們找不到疑點。但的的確確他就是升遷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