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十章 九霄萬福宮

南直隸,上清宗壇,茅山,此為道門第一福地、第八洞天,也是道門領袖南直隸的元符萬寧閣之所在。

元符萬寧閣並非一處館閣,而是三宮五觀的總稱,以元符萬寧宮為首,上清八脈共存,遍布於整座茅山。而其大茅峰上,則矗立著規模僅次於元符萬寧宮的茅山第二支脈——九霄萬福宮。

九霄萬福宮中有座毓祥院,住著的是潘家嫡女錦娘,這位二十九歲的女修剛剛破境出關,結了金丹,便聽說家裏給自己結了一門親事,再聽說對門是什麽樓觀派的弟子之後,頓時就鬧翻了天,此刻正跪倒在父親潘養壽膝下痛哭流涕。

潘養壽沉著臉道:“你歲數也不小了,怎地還是如此任性?父母之命、媒妁之言,豈是你想嫁誰就嫁誰,不想嫁誰就可以不嫁誰的?”

錦娘哭道:“他樓觀一個小門小戶,大小弟子連雙掌之數都湊不出來,又位在偏僻的松藩,女兒若是去了,豈不是受苦?將來想要回一趟娘家,想要見一見父親和娘親,都不知道要等多久……”

潘養壽耐下性子道:“樓觀乃是上古大派,有千年底蘊在身,雖說目下門人弟子稀少,但勢頭卻很好,江掌門剛破境入了大煉師,比為父都要高一階,四個弟子,連同趙致然在內,全部成功晉級金丹法師,試問道門哪家館閣、天下哪一流派能夠做到?此乃大興之兆啊!我敢說,照此下去不出二十年,樓觀必然重振聲威,躋身當世一流道派之列!”

錦娘道:“父親您說的都是二十年後的事,二十年後誰知道會怎麽樣,但這二十年女兒怎麽辦?父親就眼睜睜看著女兒受二十年苦嗎?”

潘養壽苦口婆心的勸說道:“人家樓觀也是有洞天的,在大君山洞天中建立宗聖館,整個松藩都在治下,連龍陽祖師都在其中清修,哪裏有苦可言?”

錦娘反駁道:“大君山洞天是龍陽祖師的,可不是樓觀的,樓觀只是看護十年,女兒去了,不過是寄人籬下,說出去豈非被姐妹們笑話?”

潘養壽很是不悅:“名義上是看護十年,但十年之後,難道龍陽祖師會將他們趕出去嗎?龍陽祖師將來飛升,留下的這片基業,哪個宗派還會去爭搶?你為何總是只看眼前不看將來?怎麽這點悟性都沒有?”

錦娘再次流淚:“女兒只要現在,不要將來……”

潘養壽氣道:“你糊塗!就你這份道心,真不知你這金丹怎麽成的!”

錦娘抗聲道:“樓觀整個宗門破境,卻都要去別家受箓,女兒哪裏丟得起這個臉?”

潘養壽手指錦娘,真想一巴掌扇在她臉上,但畢竟是親生女,終於沒有忍得下心來,深吸了口氣,道:“不要再說了,楊真人已經飛符告知你祖父,江掌門同意了,她馬上就要趕來茅山商議采納,總之婚事已定,不能反悔!你愛去得去,不愛去也得去!”

說罷,潘養壽起身拂袖而去,只留錦娘歪坐在地上獨自流淚。

過了一會兒,潘夫人悄然進屋,坐在椅上,沖錦娘長嘆一口氣,將她攙扶起來。錦娘眼淚滾滾而下,趴在母親膝上放聲大哭。

潘夫人勸解:“聽說趙致然在樓觀地位極高,不在其大師兄之下,說出話來,連江掌門都要仔細聽的,他交遊極闊,和許多道門大修士都有往來,斷不至於讓你受苦。”

錦娘嗚咽著道:“女兒就是不想嫁他……”

潘夫人問:“你這是為什麽?這個趙致然是連楊真人都看好的,專門與你祖父說親,連楊真人都看好的人,會差到哪裏去?難道你祖父會害你?難道你父會害你?”

錦娘擦了擦眼淚,冷笑道:“我不知楊真人為何看好他,但我知他品行不端!此人明明是個修士,不專心大道,卻膽小怕事、懦弱無能,醉心仕途、蠅營狗苟,貪財好色、油嘴滑舌,如此俗人,女兒絕計和他過不下去!”

潘夫人頓時怔住了:“這些話都是誰教你的?”

“沒人教我!”

“沒人教你?沒人教你你怎麽說這種話?”

“女兒難道不會去打聽嗎?”

“你跟誰打聽的?”

“司馬哥哥說他膽小怕事、懦弱無能,曾在真師堂議事中向一個俗道下跪,毫無廉恥之心!”

“司馬致富?他是從哪裏聽來的?”

“司馬哥哥說是司馬師叔祖親眼所見!”

潘夫人大皺其眉,問:“還有麽?”

錦娘見母親似有意動,如同抓著根救命稻草般,忙不叠道:“還有杜家師弟,就是浙江靈墟閣的杜星衍,母親您當年也誇過他,說他有大家子弟風範,將來修行可期。杜家師弟說這個趙致然醉心仕途、求重官職,當年他去君山的時候親眼所見,趙致然不過升了個十方叢林中的縣院都管,就歡喜得不辨南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