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七十四章 觀棋

這一覺當真睡得痛快,等趙然蘇醒的時候,只覺神清氣爽,精力十足。他睜眼望向四周,卻頓時愣住了。

長亭還是那座長亭,周圍的樓台館閣依舊,但卻已經不在湖面之上,而是在茫茫大海之濱。海風推送著海浪,在岸邊的礁石上卷起細碎的浪花,天上不時飛過翺翔的海鳥,鳴叫著飛向遠方。

自己一個人睡在亭中,張老道、龍陽子、青君和青婆婆都消失得無影無蹤,也不知去了何處。

趙然起身,略一回顧,向著南邊最高之處縱躍而上,不多時,便來到這座小山的頂部。

四下打量,這哪裏是大青山的洞府,分明就是浩瀚大海中的一座孤島!

莫非自己被幾位大修士給丟到海邊來了?自己到底睡了幾天?可是,這亭台樓閣,卻還是原來的亭台樓閣,分毫不差,究竟怎麽回事呢?

心裏一動,趙然打開天眼,只覺天地之間的氣機流向極有規律,雖然也符合天地之道,但卻多了一絲人工斧鑿的痕跡。這也是他身俱天賦的緣故,換做旁人,很難察看得出來。

趙然頓時驚住了。他從未見過一座法陣居然會布置得如此龐大,整座島,連同大海——至少周圍視線所及的海域,居然都是一座法陣演化而來!

這哪裏是演化的法陣?這分明演化的就是一片天地,一方小世界!

趙然自家也是使用陣法的高手,他最得意的月鳴幻境八卦陣,雖說也是法陣,但除了天上的明月和烏雲外,法陣中只有黑暗,哪裏會如這座陣法一般真實到猶如開辟世界?

再回憶片刻,趙然不敢想了,望著那些熟悉的亭台故景,他直到此刻方才醒悟過來,自己原來早就已經踏入這座大陣之中,和張老道等大修士一起吃了近月的酒席,甚至還在陣中煉出來第二個丹胎。

既然如此,想必這座大陣也是幾位大修士對自己的磨礪吧?自己應該如何才能走出去呢?

思索片刻,趙然先打了個飛符詢問張老道:“大真人,是讓我破陣麽?”

飛符發出後,在天際劃了一道白光,又繞了回來,落在趙然手中。趙然明白了,此陣隔絕外界,不通飛符。

在峰頂上趺坐良久,認真揣摩此中天地氣機的流向,看罷多時,只覺心中一陣煩惡,忍不住就想吐血。趙然連忙收回心神,功法運轉三個周天,將這股煩惡感消除,重新觀察。

這座大陣極為繁復,天地氣機的流動乍一看上去似有規律可循,可仔細思量,卻又不盡不實,仿若重重山巒,層層隱沒於青煙白雲之內。

陣中晝夜依舊分明,與外界差相仿佛,到了夜晚之時,天上繁星閃爍,耳畔濤聲陣陣,完全分不清是真是假。

枯坐了大半天的趙然,直到此刻方才起身,順著一條極為詭異的線路下了山峰,在各處亭台間轉來轉去,時而還去海邊枯坐,看那日升月落。

就這麽轉悠了不知多少天,趙然已經完全忘記了時間,整個人都處於一種極為恍惚的狀態中。

這一日,他坐在海邊一方礁石上,正在看著海風將浪頭無窮無盡的送到岸邊。看著那一道道海浪被礁石撞擊成碎花,沉落下去,然後又重新聚集起來,再次碎為浪花,然後再次聚集……

趙然渾身一震,天眼之中的世界裏,天地氣機忽然變成不知幾千萬、幾億、幾十億根細微顫動的絲線,這方世界的真實,如同抽絲剝繭般展現在了他的眼前。莫非這是自己的天賦有所進階?

趙然呆看半晌,從礁石上起身,辨別著這些細若遊絲的氣機,順著其中的動靜規律和方向,慢慢踱步前行。

他在這座海島上莫名的遊蕩著,一時進入某座房舍,一時登上某處樓台,一時鉆入某處洞窟,一時又涉水入海。

三天之後,他終於走進了長亭。

剛一入亭,便見亭中不知何時多了三個道人,看面相從未見過,卻又透著幾分熟悉。其中二人正在對弈,另外一人則立在旁邊觀戰。

那觀戰的道人見趙然進來,沖他微微頷首:“小友請了。”

趙然試探著問道:“大真人?”

“哪位?”

“龍陽祖師?青仙子?青婆婆?”

“小友說笑了,吾乃觀棋真君,這二位道友是烏鵲真君和鴻雁真君。來,如今棋局正到精妙處,小友若是有此雅興,也可試著算一算。”

趙然懂棋,也會下棋,但棋力很臭,大致在九品守拙之上、剛入八品若愚之間,擡眼看了一陣,算了五六步,就感覺算不下去了,氣海開始翻騰,煩悶感再次而至。

他連忙收回心神,將目光從棋盤上撤回來,方才不至於吐血。

他不是來看棋的,更不是來下棋的,他是順著天地氣機的流向找尋過來的。於是不再看棋,而是盯著棋盤所在的位置仔細分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