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四十一章 趙雲翼

趙雲翼微笑起身,從書案後繞到前面,擡手示意:“你就是致然吧?不須多禮,來,坐。”

兩人對坐後,趙雲翼指著趙然身邊幾上的茶盞:“這是廬山的雲霧茶,最是怡神解渴,我日常事務太多,常常熬至深夜,全靠了此茶的功效。”

趙然忙端起茶盞嗅了嗅,頓時香氣撲鼻而來,嘗了嘗,只覺甘爽可口,回味悠然,贊道:“果然好茶!”他這幾天喝了不少廬山特產的雲霧茶,但覺今日所飲最是上品。

趙雲翼道:“若是喜歡,走時帶一些去。”

趙然道:“多謝大都管,那我就不客氣了。”

趙雲翼笑道:“本就不必客氣的。致星這兩年的家書中曾經不止一次提起過你,言道你們是至交好友,既然如此,便當這裏是家一般,我也當你是子侄看待。只是委屈了你這位館閣中的仙師了,哈哈。”

趙然立刻回憶道:“和趙師弟相識已有六載,當年他從玄元觀下掛谷陽縣任客堂知客,那時我為方堂方主,和他相處極為融洽,此後便常有往來。他的談吐、見識,與人接洽的儀度,都令人欽佩。”

趙雲翼笑著擺了擺手:“那混小子是什麽樣子,我會不知?你也不用替他打掩護,面子上的功夫他學得不賴,可真要談及為政處事,比你差遠了。你可是川省十方叢林的風雲人物,我在廬山都有耳聞的。”

趙然臉上有些發熱,人家在廬山能有什麽耳聞呢?多半是葉雪關的事情吧,只得道:“大都管取笑了,我這也是身不由己。”

趙雲翼道:“那倒不用自謙,先無論對錯,至少能在面對危局之時把局面硬生生扳過來,你之才幹便可見一斑。”

趙然聽出來了,這位大都管對自己的“跳票”行為並不表示贊同,這也難怪,想來就是換了自己,對下面人搞出這種事情來也是不會高興的。

閑談幾句,趙雲翼問起松藩的情況,趙然便將自己了解到的都說了。松藩如今的布道和治政格局都是他一手搞出來的,前些時日又分別聽都府的陸騰恩、駐守紅原的張略談過,所以知道得真不算少。

他談的這些情況,有些大的方面趙雲翼是清楚的,有些小的細節則不清楚,前後印證下來,令趙雲翼越談越精神。趙然很理解他的想法,談的內容盡量圍繞趙致星展開,與趙致星有關的,就多談,與趙致星無關的,就盡量少談。

足足談了半個多時辰,趙雲翼才意猶未足的收起話頭,隨後又問:“致然什麽時候回四川?”

這其實是一句收關的話,通常趙然回答了以後,趙雲翼就會順勢端茶送客了。可趙然想要了解的東西沒有打聽到,自然不能這麽離開,好不容易才求到一個和趙雲翼單獨見面的機會,哪能一點收獲都沒有呢?

趙然求見趙雲翼的目的,是因為許方主的一句話,可許方主卻沒有明說到底是什麽事情,只是建議他最好能夠見一見三都。見了趙雲翼後,這位大都管卻沒有一句話提及或者暗示到底出了什麽事,這就讓趙然很難辦了,話頭簡直無從尋起,因為根本沒有方向。

想來想去,靈機一動,忽然想起張略的事情,於是試探著延續話題,道:“不知大都管對松藩衛指揮僉事張略有沒有印象?就是如今駐守紅原的那位。”

他準備以張略為突破口,先提一提張略想要內調京城的事,然後再由此話題牽扯到自己身上,問一問這次杜騰會一案之後,自己會不會由此吃掛落。自己和張略一樣同為“涉案”人員,由張略而到自己,這樣就順理成章了。

忽聽趙然提起張略,趙雲翼心裏迅速過了一遍自己知道的松藩衛將領名單,發現似乎沒聽說過這個名字,於是問道:“此人是從哪處衛所調過去的?”

趙然道:“張守禦是在川省一仗仗從底層軍士搏命打上來的,大都管不熟悉也屬正常。”

從最底層的普通士卒一步步搏命升至指揮僉事,這就相當不容易了,趙雲翼不禁好奇的問:“此人有何不同之處?”

趙然想了想,開始向趙雲翼介紹。

“張略原為京城人士,嘉靖三年立下報國之心,毅然前往邊關投軍。在與土蕃的首戰之中,因奮勇殺敵,斬首兩級而升小旗。此人作戰勇猛,武藝精熟,每戰必先,由此積功而升總旗、百戶。其後駐防天全六蕃招討司數年,立功無數。嘉靖十三年,由天全六蕃招討司奉調松藩,由始至終參與了白馬山大戰,累遷副千戶、千戶。嘉靖十九年底的白馬山決戰中,率軍打破葫蘆關的便是此人,也因為這一戰,被川西總督衙門拔擢為松藩衛指揮僉事,領紅原守禦所。”

聽罷,趙雲翼贊道:“果然是員勇將!”

趙然點頭:“從軍十八年,大仗十數次,小仗上百次,身上的創口到處都是……此人從小軍而遷指揮僉事,全靠打仗得來,殊為難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