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十章 反正

就在趙然冥思苦想之際,曲鳳和稟告,說是龍山廟祝張澤求見。

張澤求見?趙然很是納悶,這廝和董致坤搞到一起怕是有五六年了吧,他來幹什麽?

“他和誰來的?”

“就他自己,神情慌慌張張,甚為焦躁。”

“唔,讓他進來吧。”

曲鳳和領命而去,不多時,將張澤帶了進來。

龍山廟和君山廟都是無極院轄下的道廟,但趙然以道院都管的職司領廟,比張澤地位高了半級。

“見過都管。”張澤上前抱拳稽首,躬身施禮。

趙然坐在自己書案之後,看著張澤,一臉微笑。這笑容今年以來出現在張澤面前多次,每一次出現都會令他難受一次,此刻又見,不由心底一顫,忍不住低下頭來。

趙然不為己甚,點了點頭:“張廟祝,坐。”

“是。”張澤小心翼翼的坐下。

“張廟祝今日來我君山廟,有何貴幹啊?”

張澤臉上一陣糾結,終於鼓起勇氣道:“都管,張澤特來求都管搭救。”

趙然想了想,道:“此話怎講?”

張澤道:“董監院如今……如今已經鉆了牛角尖,一條道走到黑了。我勸了他幾次,他不僅不聽,反而疑我,我實在沒辦法了。我也知道,我過去鬼迷了心竅,做過很多對不住都管的事情……但這些日子我思來想去,已經認清了自己的惡行。當年都管寬容大量,原宥過我的過失,還在院中替我說好話,我卻跟董監院走那麽近,合謀起來針對都管,實在是有罪……”

語無倫次啪啦啪啦不停認錯,說到最後,張澤語帶哭腔,從椅子上起來,幹脆跪倒在地。

趙然等時機差不多了,這才起身,將張澤扶起:“張廟祝這話說的,不必如此,我趙致然也不是睚眥必報的人,有什麽事情不能坐下來好好談談呢?”

張澤不停點頭:“都管寬宏大量,張澤感佩之至。”

趙然一指書房中自己布置的茶桌和茶椅子,和顏悅色道:“來,張廟祝請坐……”

張澤被他拉著坐了過去,只聽趙然問:“你剛才說,董致坤一條道走到黑,這是何意啊?”

張澤忙道:“也不知他是從哪裏聽說的,說是君山廟收留了當年川東一帶兇名卓著的邛崍三醜後人,想要以此拿捏都管。我聽說之後,跟他分辨了幾句,讓他不要再跟都管做對,可他卻執意不聽,反倒疑心我和都管勾結……跟都管有聯系。此人,為人實在不堪,我當年瞎了眼了,竟會跟此人攪在一處……”

趙然心道,你也不算眼瞎啊,跟了董致坤,短短幾年工夫就爬到了無極院八大執事一級的龍山廟祝,若非我升了都管,此刻你我二人還平級呢!

看來董致坤是知道封大郎在君山了,不過用意恐怕和張澤的想法不同,當年董致坤買通邛崍三醜,專門跟君山作對,事後又找人滅口,要把封大郎殺掉,他哪裏是以此拿捏自己,恐怕是為了自保,想要盡快找到封大郎的下落,也好滅口。

只不過如今說什麽都晚了,而且就算找到封大郎,把封大郎滅了口,那也沒什麽大用——自己屁股下全是屎,一張紙夠擦嗎?

等張澤說完,趙然舒了口氣,董致坤的這點小伎倆當真是不足掛齒,已經到了掙紮求存的地步了,渾沒有當日召開葉雪關大議事時,在公文上動手腳的那副咄咄逼人的攻擊性,說明已經川驢技窮矣。

趙然心裏的不安終於放下,對張澤的回話比較滿意,於是親手煮茶,為張澤斟杯:“張廟祝,請用茶。”

張澤受寵若驚,連忙端起茶杯,也不顧剛剛泡出來的茶水滾燙,往嘴裏一送,燙得直咧嘴,還不敢吐出來。

趙然雖說只比張澤的級別高半格,但在張澤心裏,已經如神人一般的存在。拋開修士的身份不談,連續兩次公推出手,一次將宋致元扶上馬,一次將杜騰會拉上座,尤其是在葉雪關公推時的表現,令當時場上的張澤受到極大的震撼。

當著全省道士們的面,一個小小廟祝硬懟一位府宮監院,在景致摩即將邁入大明道門高道的行列時,生生在最後一步上把他拽了下來,這是何等驚人之舉!

這才是人生啊,張澤當時覺得,自己這三十年真是白活了。別看自己也是個廟祝,但和人家這個廟祝比起來,簡直不在一個層面上!

趙然呵呵笑著道:“張廟祝慢慢喝,別著急,這茶葉不錯,產自君度山中,還不為外人所知,回去時張廟祝帶兩斤走。”

一句話,令張澤頓時感動莫名,咬了咬牙,再次爆料:“都管,我還有下情回稟。”

“哦,你說。”

“前日夜裏,蔣致恒帶著幾個方堂巡查,到了我龍山廟,但一應事務,都不讓我插嘴,也不告訴我要做什麽。只是專門要了一個小院,將我廟中的道士們趕了出來,不準進去。不知道這件事對都管有沒有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