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一章 都講葉雲軒

抵達青城山後,車駕沒有上山,而是先去了山下的青城廟。青城廟借玄元觀的光,一直是川省香火最盛的道廟,只是去年時被君山廟超越,從全省道廟信力簿第一的位置上落到了第二。

當時主持青城廟的邢廟祝還和趙然約定,在嘉靖二十年的時候再比一次,看看誰才是真正的川省第一。但此為公事,邢廟祝不是個小肚雞腸之人,公事上的爭競並不影響兩人之間的私誼。

青城廟很大,壓根兒不是趙然那個君山廟能比的,邢廟祝帶著趙然和白都講大致轉了轉,趙然推測,哪怕自家君山廟擴建完工後,恐怕也只有人家青城廟的不到一半。

詳細詢問之下,趙然這才明白,每年來青城山的各方道士、各衙官員、縉紳、豪商、士子、販夫走卒、八方香客等等實在太多,玄元觀雲水堂根本接待不了,丈人峰上那幾家客棧也遠遠不夠,所以很多人都來青城廟寄住。

青城廟財源滾滾,有了錢後又陸續擴建雲水堂居舍,方才有了如今的規模,廟裏七成的房舍都是接待客人的客舍。

趙然上次來青城山的時候,就知道玄元觀雲水堂房舍極為緊張,如今他最熟的兩位——宋致元和趙致星都下放出去獨當一面了,便沒想著去擠玄元觀,而是選擇青城廟落腳。

當晚,邢廟祝設宴款待了趙然和白都講,安排了兩個上好的房舍讓他們住了下來。

第二天,趙然陪著白都講上山。按照趙然的設想,他本打算求見玄元觀都管趙雲樓,但白騰鳴卻有些猶豫,他是西真武宮的都講,上面這條線的名義該管是玄元觀的都講葉雲軒。

白騰鳴總覺得,自己到玄元觀後,不先拜見葉雲軒,會不合規矩。

而且按照白騰鳴的說法,葉雲軒對他還是很不錯的,也有很多年交情了,先走葉雲軒的門路,效果應該會好一些。

正月裏葉雪關全省大議事的時候,玄元觀的三都裏面,只有趙雲樓在,都講葉雲軒和都廚馮騰川都留守青城山,沒有參會,所以趙然對這位葉雲軒並不了解,只能跟著白騰鳴先去求見葉雲軒。

玄元觀門外依舊是排著長長的隊列等候上香的虔誠香客,側門也依舊掛著“知客”的牌子,不時有各色人等進進出出。

白騰鳴上前向值守的客堂道士遞上拜帖,作了登記。值守道士一看他的拜帖,連忙請到上次接待趙然的安靜廂房中等候,無需和別人擠位置排隊。有白騰鳴這位一府道宮的都講開道,趙然都不用更換自己黃冠法袍,就享受到了不一樣的待遇。

過不多久,值守道士就來知會二人,說是都講葉雲軒此時有空,可以接見。

白騰鳴和趙然連忙跟在值守道士身後,穿過三重大殿,往後面行去。

三都在十方叢林中,是相當尊崇的位置,道門有三都議事的慣例,若遇重大事項,一般要提交三都議事來討論決定,但因為三都議事只是“慣例”,而無“成文”,所以這三個道職也比較尷尬。

碰上蠻不講理的監院,或者方丈和監院關系很鐵,三都就可能被架空,前者比如董致坤所在的無極院,後者比如杜騰會和徐騰龍把持的西真武宮。

但李雲河掌控的玄元觀則在執行三都議事這項慣例中做得很好,你可以說他胸襟開闊,也可以說他掌控能力很強,玄元觀在方丈道職長期缺位的情況下,堅持執行三都議事規則的同時,能夠保證貫徹李雲河的意志,這就是個人能力的問題了。

所以玄元觀的三都既有地位、又有權力,與很多地方都不相同。

都講主要管的是經堂這一系的事務,趙然以前當過兩天靜主,曾經在理論上也是這位葉都講的下屬。

這是趙然第一次見這位玄元觀的都講,這老頭看上去很儒雅,穿戴打扮不像是個道士,更像是個老學究,或者說是博學的老翰林。

葉都講坐在書案後,將手中的筆放下,伸手示意讓白都講和趙然坐在對面,微笑著問:“騰鳴怎麽來了?”又看向趙然:“這位是?”

白騰鳴道:“葉都講,今日冒昧登門,還請恕罪。這是我龍安府谷陽縣無極院都管、君山廟的廟祝,趙致然。”

趙然起身,恭恭敬敬施禮道:“見過葉都講,我是君山廟的趙致然,以前曾經任過一段時間無極院的經堂靜主,說起來也是您的下屬,聽白都講提起您老,心中十分仰慕,故此鬥膽前來拜見。”

葉都講上下打量了一番趙然,點頭道:“坐吧,不需那麽多禮數。趙致然,嗯,久聞大名了。聽說趙小廟祝是華雲館的修士,能來我這裏看望我,這是我的幸事。”

這話很不好接啊,趙然想了想道:“葉都講說笑了,我主要還是廟祝,修士的身份,只關自身的修行,於公而言,還是要聽葉都講的吩咐。您在道經道義上的修為,足以堪稱前輩,正是我們晚輩後進學習的楷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