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九十一章 龍虎山來的客人

趙然壓著火,趕忙上前招呼幾位香客,為他們選香、鳴磬、誦經。這幾個香客都是認識趙然的,見是趙仙師,心意愈發虔誠,上完香後又求著趙仙師撫頂祝福,趙然都一一滿足。

忙活完這一撥,將幾位畢恭畢敬的香客送出去,趙然折返回來,穿過玉皇殿,去寮房找金久等人。

剛進寮房,就聽有人正在急聲發問:“你這個賬不對,東線築路費時三個月,耗糧一千五百八十石,這是凈耗吧?折耗呢?”

又聽金久的聲音傳出來,辯解道:“君山廟跟金記米鋪就是按這個價格購入的糧食,沒有多花一文錢!沒有折耗!”

那人道:“時價是多少?鬥米四十五文!你們購入價格是多少?還是四十五文,把糧食運到君山莫非沒有折耗?怎麽可能?別說只有八十裏路,去年登州鬧蝗災,左近州府支援,我算過,平均百裏地折耗半成,那還是平原,你這八十裏怎麽也要折耗半成!除非你們君山廟有大型儲物法器,可以像道門提調署那樣往白馬山戰場運糧,但你們有得起嗎?那是國之重器,打死我也不信你們趙廟祝有這種法器……”

“金記米鋪包運,折耗是他們的事……”

“君山廟在金記商鋪有沒有占股?你剛才都說了,占了四成!我給你算一下,金記商鋪占金記米鋪七成股,那君山廟就占了金記米鋪兩成八,怎麽能說只是金記米鋪的事呢?”

“總之就是花了那麽多銀子,實打實的沒多一文錢!”

“你要是這麽算,年底金記米鋪的收益就要把這一塊折耗減掉……”

趙然聽著大奇,心道莫非金久請了個賬房先生過來?話說這個賬房先生很厲害啊,居然懂關聯交易的內部抵消,倒要見識見識。

進了屋,就見五個人圍坐在桌旁,桌上堆滿了各種賬冊和記錄簿,金久、林雙文、金掌櫃、曲鳳和都在,他們幾人圍著一個看上去和趙然自己差不多年紀的道士,就算大也大不了幾歲。

幾人連忙起身,金久道:“師兄回來了!給師兄引薦一下,這位是龍虎山來的王道長,王道長是厲害人啊,來了剛兩天,已經幫著更正了咱們君山廟很多文档中的錯處……”

那道人起身稽首:“是趙廟祝?貧道王梧森,見過趙廟祝。”

龍虎山?趙然愣了愣,心裏提了幾分警惕,莫非這就是龍虎山派來跟自己過招比劃的人?

“貧道趙致然,不知王道長是龍虎山哪一輩子弟?”他還奇怪呢,沒聽說“梧”字輩或者“森”字輩啊。

王梧森道:“貧道乃龍虎山旁系,不入家譜。對了趙廟祝,貧道來了兩天,發現你卷宗裏記載的,嘉靖十九年丁口總計八千七百七十九,但貧道記得,總觀下發的《信力簿》中,君山廟的信力值是三十三萬六千二百圭,這樣算下來的話,人均達到三十八圭出頭,這個數字會不會太高?”

趙然很驚訝,對這位王梧森也產生了很大的興趣,這個世界、這個年頭,計算平均值並不奇怪,很多時候,官府統計本地畝產,也偶爾會用到這個概念。

但於道門而言,趙然已經在葉雪關的川省大議事中發現,從未有人將信力值進行人均化計算,所以他乍一聽王梧森說到“人均三十八圭”這個概念,便產生了和他就這個問題討論一二的意願。

“你這個數字不能這麽算,實際上,君山廟的信眾不止這八千七百多人,還包括了周邊一些地區,比如西北線沿線、東線沿線,甚至青口鎮的部分信眾。我的推測,大概有一萬兩千人左右。”

趙然剛說完,王梧森張口就道:“加起來的話,人均信力值達到二十八圭,可就算這個水平,也遠遠高出別的地方。你知道龍虎山下的天師廟麽……”

“青城山下的青城廟更高。”

“不,和青城廟不一樣,天師廟主要還是靠自己轄地百姓提供信力,那是我走了那麽多地方,見過香火最旺的廟,但就算如此,也才達到人均二十六圭。”

“說到這個問題,我想問一下王道長,你認為影響人均值高低的最大因素是什麽?這是我近些日子以來苦苦思索的問題。我君山廟生活富足、百姓安逸,所以人均信力值川省第一,我原本以為,讓老百姓過上人人吃得飽、穿得暖的好日子,這是提高人均信力值的唯一辦法,但是……”

王梧森擊掌贊道:“這個問題問的非常好!但是,事實並不如此,對麽?”

趙然道:“不錯。拿黎州來說,那裏的山民生活水平極其簡陋,比我君山廟差得不是一點半點。我曾經和那裏的一位廟祝談過,他們那裏,大部分山民住在簡陋的茅屋之中,有些甚至還在石窟中過日子,一家子老小只有一快破布遮體,誰要出門誰就裹在身上。吃飯也要看運氣,運氣好打到一條好獵物,幾十號人吃頓飽飯,運氣不好,全家人餓兩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