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七十四章 官話的威力

見趙雲樓黑著臉,景致摩臉上卻仍舊掛著恭敬的微笑:“老都管上次和我說過以後,我也考慮了很久,總覺得以他之才,不去做這個位置實在是太過可惜。”

趙雲樓很想發火,但還是忍住了,道:“我已經跟你說過,他不想去,沒有強迫他去的道理。”

景致摩不緊不慢道:“以我看來,都是為道門、為大明做事,去天鶴宮為靜主,比他在君山當廟祝應該強上不少吧?為何他不去呢?莫非是懼險畏難?如果是這樣的話,那我以為,此人能力雖強,但品行卻是很不堪了,我想他也不會是這樣的人吧?”

趙雲樓道:“懼險畏難?你知不知道,他過去一年在哪裏?玉皇閣調派他到白馬山參戰,整整去了一年,你說他畏難不畏難?”

景致摩道:“即如此,他有什麽理由不去呢?”

趙雲樓心道,他為什麽不去,你還不清楚嗎?你為什麽執意要他去,以為我們都是傻子嗎?

當然這話不能隨便說出口的,想了想,道:“他有顧慮。致摩,有些事情,該放下了。”

景致摩臉上變色,朗聲道:“老都管,莫非你在懷疑我的用心?是,我景致摩跟他有過節,我也大方承認,到現在也沒有原諒他。但我景致摩絕不是以私廢公的人,我不會因為那些私事上的恩怨,耽誤道門大業。”

“你……”趙雲樓氣得說不出話來,如此冠冕當皇的話,當真是難以反駁,無從反駁。

李雲河道:“致摩,老都管年歲大了,你不要這麽頂撞他。”

景致摩連忙低頭,道:“是,監院,是我錯了,老都管,致摩說話太沖動了,還請老都管息怒。但如果監院和老都管都以為致摩是個看不清大局的人,那致摩請辭!”

最後一句話甩出來,房中一片冷場。

都經過正式手續把你的提名任命報上去了,總觀也同意了,提調署也因而撤銷了,你這個時候請辭?

都已經定好一天後就要公推,知會了所有人,準備給你完成“升座”儀軌,你這個時候請辭?

趙雲樓真想說一句:“辭了好!”但他明白,這是不允許的事情,李雲河丟不起這個人,玄元觀丟不起這個人,整個川省道門丟不起這個人!

連李雲河都看不下去了,你這是想幹什麽?想要挾我們麽?但要說不允許,似乎又說不過去,這等於自己扇自己的臉——如果趙然都能請辭,憑什麽景致摩不可以?

嶽騰中連忙出來緩和氣氛:“致摩,不要意氣用事嘛,有話好商量。這個趙致然,當真非他不可?”

景致摩道:“嶽典造,原本也並不是非他不可,但此刻卻已經非他不可了。致摩年輕,驟至高位,自知本就難以服眾,若是想調一個人來,他可以推三阻四找各種理由不來,那我如何立信?如何立威?如何主持布道?松藩不比別處,是戰後新立之所在,正要以剛強之手段掃除舊塵,今日我放趙致然離去,明日他人再想離去,我放還是不放?若是有他人犯了過錯,我罰還是不罰?致摩愚鈍,還請各位前輩教我。”

這番話非常有理,實在是太有理了,簡直是放之四海皆準的道理,李雲河與趙雲樓二人完全無從駁起。

嶽騰中向李雲河、趙雲樓道:“監院、老都管,你們看……致摩說得很對啊,要不找趙致然再談談?雖然他是個修士,但既然在我十方叢林中擔任道職,還是要遵從規矩的嘛,他一個小小廟祝,哪有不聽從調配的道理?我想他也會顧全大局的。他若依仗修士身份不聽調配,我便一封公文發至總觀,由總觀上觀處置,何去何從,想必他是有數的。”

李雲河默然片刻,沉聲道:“也好,便這麽定了吧,今日就到此為止,散了。”

待嶽騰中和景致摩離開後,趙雲樓“啪”的一聲,將茶杯摔在地上,一屁股坐在椅子上,氣得胡子不停顫動。

李雲河緩緩道:“師弟不需如此。”

趙雲樓怒道:“我早就看出他是個白眼狼!翅膀硬了,連你我的話都不聽了!我說的沒錯吧,自以為攀上了總觀,就可以目中無人了!”

李雲河道:“這些話沒有意義,就不要說了。師弟這次去見見趙致然吧,讓他顧全一下大局,多體諒體諒,不過是去做靜主罷了,我還不信景致摩能把他怎麽樣。”

趙雲樓氣呼呼道:“我就是咽不下這口氣,他剛上來就這樣,將來不得騎到我們頭上去?張師弟真是瞎了眼,培養出這麽個狼心狗肺的崽子!”

李雲河道:“制怒,戒急用忍!先把局面穩下來再說,不要因小壞大。”

趙雲樓深吸了口氣,道:“那行,我去跟趙致然談談……我這把老臉,這幾天當真丟盡了!”

話說趙然這兩天也很郁悶,這次大議事上,他忙活前忙活後,出了不少主意,結果什麽都沒撈到。因此也沒了相互竄門的心情,枯坐房中慢慢思索,琢磨著下一步應該從哪裏著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