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一章 碰瓷

話說到這裏,不僅宋雨喬知道不妙,嚴長老也已經開始暗地裏信了沈財主的話了。

散修拿了道門修士的痛腳,然後窮追猛打訛詐靈丹、靈藥、法器、符箓的事情實在數不過來,這是眼下各地道門都頗為頭疼的“吃大戶”現象,當真是打也打不得、罵也罵不得,只能想辦法和談,盡量減少損失。

張公子出生大明道門的頂級世家,就算資質根骨並無殊異之處,被家裏各種不要錢似的靈丹妙藥砸過來、高級心法灌輸下來、高人前輩指點下來,從小的修煉進度也不差那些“天才”們半分,而且因為常年身居高處,見識和眼光都不是問題。只需好生歷練歷練,將來未必不能有所成就,這是高門弟子們打小就具備的優勢,非旁人所能企及。

所以沈財主慢條斯理這番話中的自信和堅定,不單見多識廣、庶務經驗豐富的嚴長老看出來了,曾經深受散修之害的宋雨喬看出來了,張公子本人也感受到了其中的蹊蹺。

張公子本能的就有些猶豫,拼命的思考自己到底有沒有什麽容易被人利用的痛腳。

正猶豫間,沈財主隨口道了一句:“這都不敢應承?”

如果換做趙然的話,肯定要想辦法拖延,或者說一些模棱兩可的話,先搞清楚對方手上的底牌再說。

但張公子好面子、很驕傲,受不得激,沈財主軟軟的一句話激過來,他頓時熱血上頭:“若真欠了你的銀子,有多少我賠多少,若你……”

剛想放狠話說要如何如何,屠夫已經耐不得跟他磨嘴皮子了,瞬間摸出三張借據,手上一抖,借據飄到嚴長老眼前。嚴長老睜眼一看,頓時無語,將借據遞給張公子:“張道友認仔細,是否道友所書?”

張公子一看,當即呆住了,腦子裏全是一個念頭:“借據怎麽會在這二人手中?”

他最大的毛病,就是缺乏應變能力,從小到大修行道路都是長輩們安排好的,基本上沒有自己考慮過,有了什麽難處,也自有人幫他解決,遇到急事的時候,腦子頓時就不夠用了。就好像他當初寫借據時,被趙然拿話輕輕往上一架,再隨意施展施展忽悠神功,就暈頭暈腦的隨了趙然的心意。

此刻張公子就犯了這個毛病,腦子裏就好像一鍋粥般,頓時不知該怎麽辦。當著那麽多人的面,想要否認卻張不開口,想要撕了更做不到——他還要這張臉。竟一時無言以對!

手上捧著三張借據,張公子看了看身後的鄭、曹、莊三女,想要解釋,卻發現自己竟然無法解釋清楚,這可不是曲空寺外稀裏糊塗畫押簽下的那張十萬兩的借據,而是三張,每張一萬兩,這要怎麽解釋才能把事情解釋通?

說自己當時騙了問情谷眾人,偷偷溜回去要殺那個救了宋雨喬的“成東家”?然後不幸被擒,又找那個成東家把借據換成每張一萬兩的?說出去會有人信嗎?

反倒是問情谷幾位師姐妹徹底相信屠夫和沈財主了,她們都是張公子在曲空寺外寫下十萬兩借據的現場目擊者,當時張公子那股毫不在意的瀟灑模樣深深印在了眾女心中,雖說後來宋雨喬主動把報恩的事情攬在了自己身上,但隨口就是十萬兩的豪邁氣概還是相當震撼的……此刻多出三張一萬兩的借據還真是不算什麽。

哎?話說那個成東家有沒有把借據還回來?還是已經撕了?

見張公子語塞,手捧借據一臉蒼白,到底他有沒有欠別人錢,殿上的圍觀者們心裏大致有數了。

屠夫兩步邁到張公子面前,呵呵道:“抱歉,家裏窮得快揭不開鍋了,您看是不是把欠賬結一下?”口水都快噴到張公子的臉上。

張公子望著屠夫湊在自己面前那副皮笑肉不笑的嘴臉,只覺無比厭惡,伸手就在對方肩上推了一下。

“離遠些”三個字剛要吐口,就見屠夫如騰雲駕霧般向後飛了出去,一聲驚天動地的慘嚎聲響起,落在地上翻滾起來。

沈財主一換剛才氣定神閑的模樣,氣急敗壞的沖到屠夫身旁,將這條壯漢摟在懷裏,抹了抹他嘴角溢出的鮮血,放聲大叫:“傷人了,傷人了!龍虎山張家的把人打傷了!”又哭喊:“屠老弟啊,為兄當時就跟你說過,道門不講理,咱們就不應該來啊……銀子要不回來算咱們倒黴,忍氣吞聲就好,家裏揭不開鍋,這又算得了什麽?如今把命送到這裏,嫂子和侄兒今後怎麽過下去啊……”

嚴長老吃了一驚,急忙過來就要查驗屠夫傷勢,卻被沈財主抱著屠夫轉了身子擋在後面:“你們都是一夥兒的,別過來,難道真要我屠兄弟死在這裏嗎?你們道門就可以仗著勢大為所欲為嗎?我就不信這天下沒有講理的地方,明天我們就去青城山告狀,青城山不管,我們就去廬山,廬山要是還不管,我們就把這件事公之於眾,讓天下修士評評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