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五十二章 家廟之主

裴仁効早年一心修煉,五十歲入煉師境後,方才緩過心思來娶妻生子,如今已是年過八旬。以大煉師的修為掌控潼川府修行界,裴仁効可謂一言九鼎。更何況大煉師的壽元一般都可在一百四十歲之上,他還有足足六十年好活,若是不出意外的話,他將成為慶雲館六百年來第二位入天師境的大修士。

只是這樣一來,裴中澤想要成為第十任館主,恐怕得有漫長的歲月要耐心等待了。

裴仁効右手輕擡,道:“雖說同屬道門,但我這裏是家廟,與旁出卻是不同的,且請隨意就是,莫要太多拘束。你與我兒以師兄弟論,我便喚你一聲賢侄罷。賢侄請坐。”

趙然連忙深施一禮,然後和裴中澤一左一右,分坐裴仁効兩側。

裴仁効打量趙然片刻,然後開口道:“聽我兒說,賢侄未曾入修行門檻,今日一見,卻非如此,可是有了什麽機緣?”

趙然答道:“自白馬山返還後,提調署在葉雪關起了升門法壇,托館主福,小道有幸參與。只是結果未能如願,當時說是正骨未成,但其後卻又能修行了,不過精元不足故而進展不順。”

裴仁効點了點頭,伸出一指點向趙然膻中穴,趙然已經有過幾次經驗,知道自家功德修煉的外在表象和道門真力並無不同,故此也不怕被看穿,放任裴仁効真力入體探察。

片刻之後,裴仁効收回手指,向趙然道:“賢侄根骨未曾修正,但資質卻是極佳的,氣海築得也十分牢靠,只需解決了根骨的難處,將來成就可期。似賢侄這般狀況,道門也有先例,成都魁星館的何長老與你相同,如今也入了煉師境,故此賢侄切莫灰心。”

趙然笑道:“是,我知修行一途絕不是順暢易行的,多有坎坷和磨難。再者,我本俗道一個,本無仙緣,如今能夠躋身此間,已經不知多少人羨慕了,哪能不知足呢?”

裴仁効頜首道:“有這份淡泊之心,便是合了自然。”

和趙然閑談幾句,裴仁効又轉頭問裴中澤這次下山查案的詳情,聽完以後嘆道:“早年間聽過衡福館左師兄大名,三十歲便入法師境,當真是難得的人才。只是後來便沒再聽過他的音訊,想不到徘徊於大法師境至今,想來也是早年太順的緣故,一啄一飲,前緣注定。九十歲了,若不更上一層,便算是到頭了,難怪他會起了這番心思,最終落得如此下場。中澤,你要引以為鑒才是。”

裴中澤低頭應了。

裴仁効又向趙然道:“中陽山的案子一破,賢侄助益良多,我意再起升門法壇,助賢侄再正根骨,不知賢侄意下如何?”

散骨丹極其珍貴,比起長壽丹來說毫不遜色,趙然知道這其實是裴仁効回報他對自己兒子的救民之恩,所謂相助破案只不過是幌子而已。不過第二次服用正骨丹會比第一次更加痛楚難當,實在是一件非常折磨人的事情,而且風險不小,若有不慎,甚至有喪命之憂,所以裴仁効還得正式征求趙然本人的意見。

趙然對此早就考慮成熟,所以毫不猶豫就答應了。他有過一次服用經驗,知道其中的難熬之處,但比起別人來說,他的優勢在於,他已經有修煉功底,而且進境還不錯,對痛苦的忍耐程度不是別人可以比擬的。比如於致遠,趙然的這位同門師兄連服三次散骨丹,他身上一絲修為也無,每次都是完全憑借著絕大的毅力強撐,危險性自然遠遠高於身具法力的趙然,所以在這個問題上趙然並不怎麽擔心。

大致談妥,裴仁効便不再多言,裴中澤帶著趙然返回館中歇息。

其後裴中澤又帶趙然參加了一次慶雲館的長老議事,主要還是商議中陽山盧家滅門的案子。前來參加議事的是慶雲館沒有外出的幾個長老,大半都是裴氏一族,還有兩個外姓長老也是裴氏姻親,趙然算是真真切切見識到了什麽是“強勢家廟”,一族中聚集著那麽多煉師、大法師,無怪裴家能夠號令一府之地了。相比起趙然見過的中陽山吳家,號稱修行世家,也不過才貓三幾個修士,而且都在黃冠以下,和吳家、盧家相比,裴家真可謂龐然大物一般的怪獸。

長老會議上主要定下了這麽幾件事。

一是將案情飛訊傳遍潼川府,以警示潼川府內二十三個修行門派和散修世家,同時並上報玉皇閣。

二是清點和處置左雲風和黃騰松師徒的財貨,裴中澤上繳的六千兩金錠、四萬兩銀錠和半箱珠寶金玉統統入了慶雲館的庫房。旁聽的趙然心中好生羨慕,暗自發夢,盤算著自己若是將來有機會獨領一府,該是如何的財源鬥進。

三是將左雲風和黃騰松師徒移交保寧府衡福館。師徒倆畢竟是被衡福館驅逐下山的,算是衡福館舊人,打狗還要看主人,無論如何也得把人還給衡福館。當然,慶雲館也將案情向衡福館做了通報,並附上處置建議——終身圈禁。這條處置建議實際上也是慶雲館的底線,至於衡福館是否將師徒二人處死,那就不關慶雲館的事了,但絕不能再把人放下山來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