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十六章 中陽山下盧家莊

裴中澤和趙然在吳家莊吃了茶和果子,吳安羨還待籌備酒宴,卻被裴中澤拒絕了:“潼川已三十年未曾有如此駭人聽聞之大案,這是對修行界的嚴重挑釁,更是對道門秩序和律則的極端輕蔑,因此,我家館主及諸位護法十分震怒,特遣貧道前來查察。酒宴暫免,案情要緊,先把活著的那個孩子帶上來我見見。”

盧家這次遭遇滅門慘案,三十口人中,只活下來一個孩子,這個孩子自然是要好好問問的。但當吳安羨將孩子帶上來後,裴中澤和趙然便放棄了這條線索。孩子眼神呆滯,仿佛夢遊一般,也不說話,也無表情,跟行屍走肉也差不了多少。

吳安羨嘆道:“盧家就這麽一根獨苗,結果還成了這個樣子……這孩子我看著長大的,根骨和資質都屬上佳,剛剛開始修煉道法……”說著,眼珠子便紅了。

裴中澤試著問了兩句,這孩子無一應答,眼神中早就沒了任何生機。

“用過清神符麽?或者別的還魂藥?”

“用過,可半分效果也沒有,不知慶雲館中是否有好藥,若能得賜良藥,將這孩子治好,我吳家甘願付出任何回報。”

這種病是最難治的,雖然談不上無法治愈,但所需的靈藥極為珍貴,而且還要由煉虛以上的大高手耗費法力護持。最關鍵的問題是,因為心智曾經受損,就算治愈了傷病,將來在修行一途上也沒什麽前景可期。

所以裴中澤只能暫時硬著心腸選擇漠視,輕嘆道:“這孩子也是可憐,但如今卻沒什麽更好地法子……先查探案情吧,終究要著落在兇徒身上!吳莊主,咱們先去盧家莊看一看。”

吳安羨黯然,但也知此中難處,只好讓人將孩子帶回後宅好生照料,同時吩咐家仆牽了幾匹馬出來,和二弟吳安民一道,引著裴中澤和趙然趕赴盧家莊。

盧家莊與吳家莊相隔不遠,分別位於中陽山南麓的東西兩端,中間隔著大約三、四十裏,眾人策馬(趙然騎驢)疾馳,半個多時辰便即趕到。

吳家也算有年頭的散修世家,懂得規矩,是以並沒有破壞盧家莊遭劫的現場,只是將原來莊外的幻境陣法重新啟動,以掩人耳目。

盧家莊的護莊陣法同樣簡陋,入不得趙然法眼,不過卻給了他不小的啟迪,打算回到君山廟後,好生煉制一套護山陣盤出來。

進入盧家莊後,吳安羨便開始指著一路上的各處現場開始解說,因為被滅門的是和吳家世交百年的盧家,所以吳安羨等人當日查得相當仔細。

“這裏是外堂,門房及老仆七人死於此地,兇徒使的是焰火符……這裏、這裏、那裏、還有這兒,都是符箓焚燒的余燼,共有七張……雖然是低階符箓,但打得又準又快,從屍體倒斃的範圍來看,都集中在亭廊下,沒有一人逃遠……”

“兇徒由此而入,進正堂,盧氏兄弟於此迎戰……屍身未曾大動,我們只翻轉驗看了幾次,看模樣傷勢是由內而外散發的,裴道長,你們可以再檢驗檢驗……”

“盧氏兄弟喪命後,兇徒繼續往裏……這是內宅,嫂夫人和女眷都斃命於此……”

“這裏是後園,盧老伯在這裏和兇徒鬥法……這幾處都是鬥法痕跡……盧老伯擅使九宮燈,但如今法器已失,遍尋不得,估計為兇徒所得……同樣是腹臟震碎而亡,卻看不出兇徒的法術……”

隨著吳安羨的講解,裴中澤和趙然一步步將整個盧家莊走了一遍,大致情況已然清楚。

裴中澤問:“查處兇徒逃走的方向和路線了麽?”

吳安羨搖頭道:“兇徒法力高強,非是我等能夠看透。衛道符也試過了,但查不到往哪個方向逃走的。”

裴中澤又問:“盧家最近可有什麽異常之處?比如,得罪了什麽仇家?或者得了什麽寶物?”

吳安羨道:“應當沒有結什麽仇家,他與我家本是世交,無所不談,若是真有,我家肯定是知道的。至於寶物,也不曾聽說……”

裴中澤看了看趙然,道:“師弟,你看?”

趙然道:“我試試。”於是進入凝神,打開天眼,向四周查看,然後選了一處角落,埋下一枚衛道符。

吳安民見趙然取出的是最普通的衛道符,心下有所不滿,他覺得自己和兄長剛才的詳細講述白費了工夫,似乎人家根本沒聽進去,而且完全不相信自己,於是向裴中澤道:“裴道長,我家已用衛道符查看過了,確實找不出兇徒蹤跡,這位小道長恐怕也很難有所發現,符箓煉制不易,是否另想他途?”

吳安羨比自家兄弟沉穩,一把將吳安民拉住,笑道:“人家是館閣修士,興許有你我不懂的高深手段,二弟休得多言,且看小道長手段就是。”這話表面上聽著光鮮,但仔細琢磨,味道很是不對,分明對趙然這個初入道士境的小修士,存了幾分看笑話的心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