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四十五章 功虧一簣

怖畏佛像不停變化面容,梵唱聲在智深禪師意識深處轟鳴,眼看智深就要步了自家徒兒後塵,沉淪於歡喜世界之中。只可惜怖畏佛像出自寶光本命法相,而寶光的修為與智深在伯仲之間,並沒有一擊斃命的優勢,智深意識之中最後一道靈光閃現,終於還是將他從歡喜世界中拉了出來。

雖說免了性命之憂,但怖畏佛像畢竟是佛門一大殺器,只要入了沉淪,修為越高,意識上所受到的傷害便越大。智深雖然蘇醒,卻已是臉色蒼白,只感腦海中疼痛無比,下意識中對著前方甩出撚珠,以遮護自己退路。

只是智深意識迷離,眼前模糊,甩出去的撚珠沒有對準方向,直接砸在了佛龕之上,只聽轟地一聲巨響,佛龕頓時被炸成泥石碎土,坍塌於地,上面的泥塑佛像也四分五裂不成形狀。好在趙然以金缽為盾,防住了自己和裴中澤,否則他二人非得再次重創不可。

借此機會,智深急速退至廟外。兩名執事僧搶上前去,將智深攙扶回來,就見他滿腦門子都是豆大的汗珠,臉色猙獰恐怖。

智源、智信、智法等僧上前探視,同時詢問究竟,智深喘著粗氣,竭力抵抗著意識受損帶來的痛苦,向諸僧道:“兇徒留有後手……哎呀呀,疼死我也!”

智信追問究竟是什麽後手,智深疼得已經有些意識迷離了,顛三倒四說了一堆,其中夾雜著呼痛聲和咒罵聲。

住持智源不是寺中修為最高的和尚,但卻見識最廣,稍一琢磨,便駭然道:“是怖畏佛像和迷離香!廟裏那道士怎會身具此等本命法相?也不對,本命法相唯一,他怎會身兼二相?這卻從未聽說過……迷離香還罷了,怖畏佛像威能極大,我曾見過寶瓶寺前輩高僧對敵時使出,絕不是易與的。不,裏面那個不是道士,是佛門弟子!”

後堂智法略一思忖,不由起疑,道:“若是廟中那個是我佛門子弟,怎會與道門中人勾結?”

首座智信忽道:“莫非是寶瓶寺門內有何變故?”

眾僧頓時不語,各自默默思索。後堂智法向來不關心俗務,只將智深攙到一旁,以自身法力助其療傷,修復智深意識上的損害。

智源問計於智信:“如之奈何?”

智信道:“智深師弟修為高強,裏面的和尚能將他傷成如此模樣,當是入了鼻識界的比丘僧,說不定已將入舌識界,難怪寶光和明慧都死於他之手。以我之見,斷不可再單打獨鬥,師兄、我,還有智法師弟應當一齊出手,如此方才穩妥。”

智源猶豫道:“只是廟中狹小,施展不開……”

智信斷然道:“拆了這廟!”

智源合十:“阿彌陀佛,罪過,罪過!”

智信勸道:“事已至此,不得不拆,從權而已。想必佛祖必不見怪的!事畢後,我高日昌寺連做四十九日齋戒,並募化善款,於此地重建廟宇,再塑佛像金身便是,也算得一樁善舉。”

智源遲疑不決,撚著佛珠不停嘆氣。

再說破廟之內,待煙塵散盡,迷離香和怖畏佛像都已消失不見。趙然撲了撲身上的泥土和碎石,又將裴中澤攙起,俱見各自臉上都是泥灰一片,二人相視一笑。

裴中澤嘆道:“竟然還活著,實在不敢置信,多虧了趙師弟的大威能法器。”

趙然搖頭道:“一次性的,用了便沒了,再下來你我便只能等死。”摸出烏參丸、元光散、金匱丸等,分給裴中澤。

“這些藥丸還剩不少,就算死也不能便宜了外面的和尚。來,多吃些。”

裴中澤苦笑:“又不是糖豆,怎麽好多吃些?”話雖這麽說,還是各揀了一粒送入口中。

二人看了看廟外,見高日昌寺的和尚們救人的救人,商議的商議,似乎沒有再次殺過來的打算。趙然哈哈道:“禿驢們被嚇壞了?嘿嘿,你我二人合鬥一寺禿驢,日後傳揚出去豈不威風得緊?”

裴中澤不跟他瞎扯,說了句:“你先看著,我恢復些法力再說,一會兒接著打過。”自顧自打坐靜養、化解藥力。對於他這種不放棄一切機會的樂觀積極性,趙然表示欽佩,但他本人尚未入道修行,學也學不來,只能在一旁監視廟外高日昌寺諸僧的一舉一動。

監視了一會兒,趙然忽又覺得這麽做純屬白費力氣,人家只要隨便再來一個和尚,自己和裴中澤就絕對應付不了,是以盯得也不那麽緊了,開始四處張望起來——馬上就要死於非命了,也不知死後能不能再穿越一把,姑且多看看自己的葬身之地吧。

望著繁星閃爍的夜空,心道如果不能再穿越一次的話,這就是自己的最後一個夜晚了……

看看打坐恢復的裴中澤,暗想自己這回莫名其妙被擄到巴顏喀拉山來,最終還是未能逃出去,卻沒想到是和眼前的這個慶雲館道士一同赴死,世事當真難以預料……